第119章 第 119 章(1 / 2)
意识到状况不对, 季雪庭心中一紧。
在那人一声轻哼发出之时,他其实早已暴露于人前。
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点便是季雪庭这半吊子的洞察之术被人强行给打断了, 而这种感觉可着实不好受。
意识,神魂,乃至自身存在仿佛都已经化为了狂风中的碎片。
在非常短暂的一瞬,季雪庭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昏迷了过去, 虚空中的某些东西缠上了他,丑恶污秽而扭曲的触肢不断地侵蚀着他的神魂, 企图将他拖拽到即便是修仙者也无从想象的彼方。
然而就在季雪庭意识涣散的这一瞬,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缠在他腰间的某样东西忽然爆发出了异常的灼热。疼痛感和束缚感骤然袭来,稳住了季雪庭最后一丝虚弱的神智。
就这样, 不知道多久, 季雪庭终于挣扎着, 清醒了过来。
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像是从万丈高空骤然坠落然后稳住, 七零八碎的魂魄艰难地回归, 拼成了名为“季雪庭”的仙君。
“咳咳咳——”
他爆发出一阵咳嗽, 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睛。
“阿雪!”
有人伸出手来,残留着些许颤抖的指尖抵上了季雪庭的眼角,替他抹去了方才因为咳嗽而渗出的湿润。
“天……天衢……”
季雪庭动了动手臂, 这才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身体完全被冰凉粗壮的蛇尾束缚卷起,动弹不得。
他转过头了, 然后便对上了某位白发仙君已经隐隐发红, 并且显露出蛇瞳的双眸。
“你回来了。”
天衢哑着声音冲着他说道。
看着天衢如今神态, 季雪庭便是再迟钝也隐隐察觉到自己之前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
“发生了什么?”季雪庭开口,声音格外沙哑虚弱。
“……”
听得季雪庭这句问话,天衢不受控制地,又将季雪庭卷紧了一些。
只差一点,天衢可能就要彻底地失去季雪庭了,因为后者差点消失。
当然这件事情恐怕也只有守在季雪庭身侧的天衢仙君才知道。
一切的发生都是那么的玄妙,更加难以解释。
就在季雪庭施展洞察之术没多久之后,天衢仙君猛然间察觉到,自己怀中的男人气息变得越来越淡薄。
那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虚弱,或者是衰竭。
季雪庭的身影正在缓慢地变“淡”,宛若一滴墨水进入了清水之中,原本的颜色正在慢慢淡去,最后彻底与清水混为一体。
自己最爱,最重要的男人分明还在自己怀中,甚至就连那具因为失去神智而变得柔软的身体上,也依然存着一丝温热,但天衢不会弄错:季雪庭的气味,还有他的存在感,却飘渺得仿佛一阵清风。
若不是天衢的身体,神识,乃至神魂都完完全全倾注在季雪庭身上,他甚至会直接忽略掉自己怀中的那个男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已经贵为上仙的天衢,却在昆昭宫的正中心,感受到了当初在天诛刑台上都不曾感觉到的恐惧。
冥冥之中,似乎有声音在急切地催促着他将季雪庭重新拉回现世。整座昆昭宫瞬间顺着天衢的心意运转起来,黑色的蛇影自他的影子中鱼贯而出,化作千丝万缕的黑线直接嵌入了昆昭宫周围的天界阵法之中。
源源的灵气被天衢自外界抽取而来,尽数灌入季雪庭的体内。
然而即便是这样,季雪庭的存在感却依旧变得越来越弱,到了最后,甚至就连他那被天衢困住的身形也变得模糊起来。
再这样下去,季雪庭恐怕便会彻底地消失。
消失在过去与现实的夹缝之间。
没有人告诉天衢这一点,但他莫名就是知道了这件事。
在过去三千年里一直疯疯癫癫,自怨自艾的仙君在此刻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地一举一动全凭最基本的本能。
天衢低下头,然后便看见自己的蛇尾正紧紧缠绕在季雪庭腰间,然后……
他的蛇尾忽然见也随这季雪庭的影子一般,变得淡泊,透明。
他的蛇尾凭借着与季雪庭肌肤相亲的那一部分,也进入了那个玄妙的空间。天衢的蛇尾在不断伸长,不断变得粗壮,狰狞,甚至变形。
天衢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鳞片正在脱落,鳞片下方的皮肤转变为带着细密倒刺的吸盘。而如今,那些强壮的,贪婪地,一旦抓捕到猎物就永远不可能放开的吸盘正紧紧地吮吸着那个男人苍白单薄的身体,将他自从虚无中慢慢拖出。
天衢闭上了眼睛,明明只是自己失控时化出的蛇尾而已,如今却变成了另外的东西。
他听到了许多古老悠远的呓语,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模糊,粘稠,可怖的影子,它们纠缠着季雪庭,但很快又因为天衢的恐吓而退缩了回去。天衢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自己只要愿意,便可以通过那些东西的呓语而想起许多东西,但一旦想起,自己恐怕就再也无法脱离那片虚空。
【不——】
天衢感受着季雪庭微弱的呼吸,还有后者皮肤上浅淡的,让他痴迷不已的温软体香。
他永远都不可能任由季雪庭迷失在那里。
天衢想道。
然后,神念一动之间,天衢卷着季雪庭,齐齐回到了现实——昆昭宫戒备森严的宫心之中骤然卷起了一阵狂风,甚至连仙宫坚实的瓦砾梁柱都被吹得摇摇欲坠,恢弘宽广的宫殿发出了一声哀鸣,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来不及思考太多,天衢死死地抱住了失而复得的季雪庭。
季雪庭回来了。
而天衢的蛇尾也依旧缠在仙君的腰间,没有变形,没有畸化,仿佛之前天衢觉得自己的长尾化为了别的东西不过是他的幻觉。然而在季雪庭的身上,又无数椭圆形的淡红印记,像是吻痕一般,遍布其腰间胸口。
……
“是我的错。我太过于托大了。那人之前既然与九华一起策划了这般骇人听闻的阴谋,自然也同九华一样,精通洞察之术。他发现了我,甚至……差点把我留在那里。之前君慕青在洞见之术中追随君道一而去,再见时,他已经化身为混沌,神志不清,身形不存,想来那人对我也用了差不多的伎俩。不过我倒是比君慕青幸运一些,被你想办法唤回现世了。”
听完天衢叙述,季雪庭垂下眼帘,沉吟片刻后便开口缝隙道。
“多谢天衢仙君相救。”
季雪庭随后郑重其事道谢道。
也因为天衢相救之事,季雪庭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再追问天衢,自己身上所留的那些圆形红痕又是怎么回事。说起来,其实在浑浑噩噩中,他依稀有一点儿格外缥缈的印象,在虚空中缠住自己的可不是如今天衢展现于人前的漆黑蛇尾,而是另外一种更加扭曲,更加令人发狂的东西。
季雪庭定了定心神,将自己脑海中模糊的吸盘,触须,无所不在的粘液与让人发狂的怪物尽数抹去,而是专心思考如今之事。
他对于自己这般涉险倒是并不后悔,只是遗憾于自己差点都折损在那半吊子洞见之术中,可所得到的的信息却十分稀少,让他至今也查出究竟是何人与九华真人勾结,妄图祸害苍生,毁灭世界。
那个借着轻巫仙子杀死九华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他非常谨慎,杀死九华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可他依旧选择了最能遮掩自己行踪,不留一丝痕迹的方式。”
季雪庭将自己探查到的事情也尽数告知天衢,然后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以特殊方式附身于青巫仙子,想来也应该是用了什么秘术歪曲了青巫仙子的记忆,如此这般,才有了我们之前所见到的那些明面上的事。恐怕就连青巫仙子自己,在死前都觉得,自己真的是为了绿云娘娘报仇才虐杀了九华,而根本不知道,她当时身处天牢之中,身体里所附之魂却压根不是她自己。可恶,这样一来根本就没办法知道他究竟是谁!”
季雪庭喃喃道。
好就好在,至少在那人与九华真人最后的对话之,季雪庭总算还是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虽然……
季雪庭又一次想起了九华真人被杀之后,摔落到他面前的那颗头颅。
以及那快得仿佛是幻觉一般的狡黠一笑。说起来奇怪,但季雪庭微妙地觉得,九华似乎早已有所察觉才会喋喋不休说起那么多事情,仿佛就是故意让自己知道,他与那人所筹谋的一切。
九华真人难道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杀?又或者这又是他的阴谋?
还有……在对话中九华真人三番四次提到过的,虚无之海中的定海神木,又是怎么回事?
按照经九华真人所说,那位隐藏在幕后的阴谋者想要毁灭此方世界,用的方法便是撬动虚无之海定海神木,然而季雪庭到如今却根本不知道,虚无之海究竟在哪里,而定海神木又是什么鬼东西。
季雪庭原本还以为,自己之所以不知道这两样事物是因为他不过是个勉强飞升的候补仙君,对着仙界中许多隐秘之事无从了解。
然而,当他开口问天衢关于虚无之海之事时,后者脸上却浮现出了茫然之色。
“我从未在天界听过此处,而且也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人提到过此处。”
作为玄穹上仙的天衢,竟然也全然不知虚无之海所在之处?
季雪庭所探查之事,就这么陷入了僵局。
关系着世界安危的虚无之海,定海神木,仿佛只存在于季雪庭在洞察之术中窥探的那个人口中。
而这天界之大,竟无一人知晓虚无之海的存在——季雪庭在天界暗暗探查许久,不得不皱着眉头承认现实。
“唔……季仙君,我这些日子替你偷偷探查了通明殿中数万古籍,里头也未有一词一句提到此处。”
几日之后,鲁仁背着人,偷偷摸摸进了昆昭宫,见到季雪庭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在季雪庭的恳求下,这位天庭第一书吏倒也十分仗义,真的便不吭一声,暗自替季雪庭查阅了通明殿所存放得历代古籍,如今整个人已是看得面色青灰,眼下发青。
“唉,若不是季仙君你开口说了,我都要觉得你在耍我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一地存在,却从未有人知晓也不曾留下任何记录?”
鲁仁有气无力,苦笑着说道。
“劳烦鲁仙友费心了。”季雪庭推了一瓶灵液递到鲁仁手边,轻声道谢,“此事隐秘,无法大张旗鼓探查,只能麻烦你替我们偷偷查阅典籍,在下感激不尽。”
“这不是……也没在找到线索嘛。”鲁仁将那灵液一口饮尽,讷讷道,“不过,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其他几名上仙的仙宫里可能会有些禁书典籍,但那就不是我这等寻常小仙可以查阅的了。”
“我知道。”
季雪庭道。
鲁仁搓了搓手,多看了季雪庭一眼,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季仙君为何不去询问太常君?太常君协管天界这么多年,天界多少隐秘之事都在他的主理之下,况且天衢上仙与太常君也是多年好友……”
听得鲁仁这番建议,季雪庭却忽然微微一笑。
他并未多说,可鲁仁脸色却一点点变得苍白。
说也奇怪,他第一次见季雪庭时只觉得此人修为低微,行事温吞,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敬畏的地方,可与季雪庭一同下凡行事这么多时日以来,鲁仁却莫名十分信服起他来。
哪怕是在天衢这等玄穹上仙也一同行事之后,这种信服感也丝毫没有减退。不,不对,应当说,正是在天衢上仙的衬托下,季雪庭其人的可靠之处便愈发凸显出来。毕竟在全天庭的人都在八卦仙君□□,而某位上仙满脑子都是男欢男爱,养娃恋爱之事时。这位季仙君始终顾念着手头差事,不曾因为那些八卦情爱有任何动摇。
这在如今天庭,真的十分难得。
大概也正是这样,如今一看这季雪庭这样笑,鲁仁便觉得自己眼皮跳。
“太,太常君,他,他可是有什么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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