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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明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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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县。

杨齐宣是长安贵公子,又舍得花钱,战乱中结些露水姻缘是很容易之事,他近来便与一个盐户的女儿相好,每日宿在她家。

是日正打着骨牌,手下小厮跑来禀报说刁家兄弟要走了,他连忙搁下牌赶到驿馆,果见刁庚、刁丙兄弟正在安排人往马车上搬东西,一副准备启程的模样。

“这便要走了?怎不知会我?”

“你懂个屁。”刁丙啐道,和杨齐宣共事这段时日,他算是看明白了,王公贵胄们没甚了不起,多的是酒囊饭袋。

被这么一骂,杨齐宣也不敢吱声,缩着头到了大堂,被李腾空、李季兰脸上的疮痕吓了一跳。只觉几日不见,她们竟是更丑了。

“这是去哪?”

“回长安。”

“战乱平定了吗就回去?”杨齐宣道:“关中多危险啊。”

他啰啰嗦嗦地劝着,见她们不听。话到后来,他也急了,忍不住放了两句狠话。

“你们不要急,你们现在长成这样,北平王见了多嫌弃啊。不如治好了再回去吧?我听说,东市有珍珠粉……”

没人理会他,之后,刁庚大步进了屋,语气急促道:“李娘子,王承业快进城了。”

“什么?!”杨齐宣惊呼道:“他怎么来了?”

刁庚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叱道:“别再吵吵!若听你这种蠢货安排,脑袋掉下来了还在打骨牌。”

杨齐宣本想说“骨牌也是郎君造的”,可一看刁庚的眼神,被吓得一颤,不敢言语。

他连那个在解县结识的外室都没来得及带,便被带着直奔蒲津渡。

出了城门,很快便能望到南边中条山下的盐湖,湖面远看清透如镜,唯有湖边泛着白色的、如雪般的盐,显出与别处的不同来。

官道上,扛着麻袋的盐户络绎不绝,多是向东而行的。亦有向西面行军的骑兵呼啸而过,分不清是属于谁的人马。

“站住!”

忽然,他们身后传来了呼喝声。

刁庚向后方看了一眼,道:“追上来了。”

“去关帝庙。”李腾空道。

她已了解到,元结安排了一支兵马驻在解县城外的关帝庙,守卫盐池。

这关帝庙乃是隋开皇年间建成,占地颇广,其中有一高阁名为“春秋楼”,登阁了望,能够望到盐池的景象。

楼上的士卒望到有一队人马被追逐而来,当即让人去核验,发现他们持有县令牌符,便将他们放进来。

须臾,庙门外人仰马嘶。有将领乘着高头大马上前,趾高气昂地大喊道:“河东兵曹参军奉节帅之命公办,还不开门?!”

庙门打开,几个解县的盐兵出来,道:“敢问上差有何公干?”

“你们是谁的人?”

“是县尊命我等……”

“元结已反了,你等要附逆吗?!节度使已亲至平叛,敢抵抗者杀无赦……搜!”

解县。

王承业面沉如水,看着被带到眼前的崔众,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道:“如何被拿了?”

“我没想到他们胆子这般大,行同谋逆。”

崔众近来一直被关在县衙,颇受折磨,形容枯槁,垂头丧气,道:“我带来的人手确实是太少了。”

王承业皱着眉,显出深深的忧虑,道:“你可知近来发生了何事?李光弼到了长安,转投了庆王。”

崔众心想,莫不是自己招了供,导致了这样的局面,顿时心虚,问道:“那如何是好?”

王承业挥退旁人,走到崔众身旁,压低了声音道:“我还得到消息,据说圣人已至了蜀郡?”

“怎么会?”

崔众大为惊讶,道:“这么短的时间,圣人竟能从灵武到蜀郡?道路通吗?”

他还没转过弯来,以为王承业说的圣人是指李亨。

直到王承业露出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他才恍然大悟,顿感惊恐。

“先帝?可先帝若未驾崩,我们岂不是成了叛逆?”

王承业无奈地点了点头。

自他到任河东之后,明明觉得自己每个选择都很慎重。可结果却是每个选择都是错的,一开始惮于出兵支援常山,交恶了薛白;等到李亨称帝,他顺理成章便投靠过去,没想到竟能出现目前这种荒谬的情况。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怀柔胡逆,尽快平定庆王之叛。”王承业道:“没了庆王,太上皇便只能承认圣人登基,我等方能不被治罪。”

崔众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喃喃道:“如何怀柔胡逆?”

“据我所知,崔乾佑、田承嗣的七万兵马已被李光弼切断粮道,困于关中。我想派人去与他们谈谈。”

“派谁去?”

崔众问过话,很快便明白过来了,王承业想要派去崔乾佑营中的人,正是他。

否则,王承业又何必救他出来?

“我……我只怕难当大任。”

王承业却不理会,转过头看向正好赶进来的信使。

“节帅,元结带人赶回来了,还有二十里路便到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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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得倒快。”

王承业虽然惊讶,却不担心。毕竟他才是河东节度使,又有新君的旨意,当即安排兵力,严阵以待,准备拿下对方。

然而,元结也许是被他的布置吓到。过了一会儿,又有信使禀道:“元结的队伍往城外的关帝庙去了。”

“他想先占盐池,聚众闹事。”王承业冷笑,道:“传我命令,包围关帝庙。”

关帝庙并不算远。

王承业抵达之时,他的人马已经震慑了大部分的解县盐兵,唯有那些薛白的部下们还据着春秋楼负隅顽抗。

等了一会儿,春秋楼还未攻下,元结却已经到了,带了数十骑。

一个县令,带着这么点人手,跑到堂堂河东节度使面前闹事,简直可笑。

更可笑的是,等元结赶到一箭之地时,竟是连数十护卫也抛下,只以三骑上前,其中,一个年轻披甲的将领上前,大喝道:“谁敢放箭?!”

见河东士卒们竟是真的不再放箭,王承业当即催促。

“放箭!”

然而,箭手们却还是踟躇不动。

王承业还要问是怎么回事,已有幕僚小声禀报道:“节帅,那是李光弼之子李义忠,是天兵军兵马使。”

“他怎会至此?”

旋即,崔众也上前,提醒道:“节帅,元结身边另一人是颜季明。”

王承业留神一看,果然是,他不由喃喃道:“阴魂不散。”

如今河东军中还有不少将领是当时颜季明在河东幕府时招募的。

紧接着,元结已展开一道圣旨,当众宣读起来。

当那句“以李光弼代河东节度使”传入耳中,王承业勃然大怒,抬手一指元结,大吼道:“你假传圣旨,伱们长安的圣人是假的!”

李腾空站在春秋楼上,看着下方的冲突,忽然留意到了什么。

她看到有十余骑正驱赶开围在春秋楼外的士卒们,往这边赶来,而在这十余骑当中,有一道身影她十分熟悉。

“薛白?”

她才喃喃这一句,旁边众人不由激动,纷纷往元结所在的方向看去。

“郎君在哪?我没看到他啊。”

李腾空则是到了栏杆边,倾着身子看去。渐渐地,那个她魂牵梦绕的身影愈发显得清晰了。

终于,他赶到了春秋楼下。

“真是薛郎?”

“郎君竟真的来了。”

杨齐宣不久前还在想着若事有不谐,该如何是好?没想到薛白能在此时出现。这情形甚至让他感觉乱世之中李腾空身边才是最安全之地,因为薛白会及时来救她。

他转头看去,再次见到了李腾空、李季兰得了疠症之后的脸庞,好奇换作是薛白见到她们,又是如何反应。

此时,薛白已经登楼了。

“腾空子!”

李季兰正打算跟着李腾空迎过去,忽想到一事,连忙唤了一句。

李腾空于是想起来,连忙转身,问道:“药水带了吗?”

“嗯。”

李季兰忙不迭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晃了晃,把里面的药水倒在李腾空手掌上,李腾空便往脸上抹去。

颇让人惊奇的是,随着它这一抹,脸上的暗黄、斑点、疮痕都被抹掉,再显出里面白晰透亮的皮肤来。

杨齐宣看呆了。

他不是没想过她们是故意扮丑的,可这些日子以来,她们从来都没有卸下过伪装,使他不得不信以为真。

若依他的看法,此时她们就不该立即恢复容貌。应该拿那副丑样子试试薛白的真心才对。

然而,李腾空、李季兰根本就没有类似他这样的念头,动作有些匆忙地抹干净脸,还互相为对方看看。

“还有吗?”

“有一点,但已经很美了。”

“怎么办?”

“头发,头发……”

“到这边来理。”

两人牵着手绕到外廊的另一面。

那边,眠儿偷偷拉了拉皎奴的手,抬起头,递过一个无奈又委屈的表情。因为她们两个也是被打扮成了疠症病人的样子,偏是十七娘根本就不管她们。

皎奴眼看李腾空的头发一时难以整理好,干脆转身下楼,才拐过楼梯,便见薛白迎面而来。

“许久不见了。”

“你认得我?”

“不是煞婢吗?脸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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