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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弑君的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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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君的刀

薛白如今驻跸在泗州城北的冬园。

此处离衙署并不远,就在同一条长街的两边。原是韦坚疏浚运河时所置,打通了周围好几个宅院,占地广袤。

淮河一带的园林是江南风格,布局别具一格,小桥流水丶曲径通幽,与北方规规整整的布局大不相同,薛白的随行人员穿梭其中,常常找不到路。

这天傍晚,薛白亲自核对了泗州各县的赋税情况,召来州署的几个官员训叱了一通,之后,有侍卫进来通禀。

「圣人,刘展已到城外。」

「是吗?」

薛白略略沉思,没有让刘展去休息,道:「召他来见朕,再备些酒食。」

若他先把刘展晾上两天,施加些心理压力,能试探并更容易掌控对方,这是帝王的常用手段之一,可他觉得有个鼎力支持变法的官员不容易,愿意推心置腹地与对方谈一谈。

安排了此事,薛白把这段时间收到的检举刘展的秘信及证据丶刘展的奏书等物都拿出来,重新过了一遍,在脑中预演着稍后的谈话。

门外,有婢女端着餐盘穿过小径往这边来,准备先把酒菜摆上。

「陛下!」

忽然,泗州司马邓彬匆匆从另一条小径跑来,撞了那婢女一下。

「咣啷」的声响中,餐盘酒壶摔了一地。

「卑职该死。」

邓彬手足无措,乾脆冲入大堂,拜倒道:「陛下,刘展反了!」

薛白没什麽反应,问道:「他怎麽反的?」

「他他他……他杀了守门士卒,抢占了南门,现在正率部占领各个城门。」

「陛下!」

说话间,李峘丶李藏用也已疾奔而来,道:「刘展反了,请陛下立即避往安全之处!」

薛白看着他们,也不知在想什麽。

「陛下,快走吧。」

李峘大为焦急,连忙催促,不等薛白下令就招过刁丙,吩咐他护送天子快走。

「刘展已经入城了,泗州城不安全,还不快带陛下走?!」

「来不及了。」薛白道:「此时往北城门走,快不过刘展,到不如守着衙署。」

「喏!」

刁丙抱拳领命,当即带着薛白前往衙署,并不依李峘所言仓促奔逃出城。

相比于慌乱的地方官吏,薛白身边的护卫们显得异常平静有序。

相比于占地广袤的冬园,泗州衙署更容易布防。刁丙到后,第一时间让人守住所有出入口,沿围墙拉开防线。

过程中,少有人留意到刁庚已经不在了。

「快!搬重物来抵住门!」

门栓才扣上,长街尽头已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

刁丙当即登梯爬上墙头,放眼看去,只见满城百姓抱头奔走,一队骁骑从南城方向杀奔而来。

听得喊杀声,便知他们是叛贼无疑。

叛贼长街跑马,沿街凡有摊贩丶行人,皆被一路撞翻,然后直奔冬园,将门外的守卫劈倒,闯入其中。

「杀!」

刁丙皱了皱眉,招过一人,低声道:「你去禀报陛下,叛贼第一时间往冬园了……」

「喏。」

「拿我的弩来。」

刁丙的弩是特制的,弩身虽不大,射程却远超普通的弩。

他还在上面装了一个望远镜,端起弩瞄着长街,不一会儿,果然见那队骑士杀出冬园,往衙署奔来。

「娘的。」

刁丙眯着眼,等叛贼们冲到射程之内,扣下机括,利落地射杀了一个叛贼小首领。

尸体摔在地上,马匹受惊,长嘶一声,挡住了后面骑士的节奏,横冲直撞的叛贼们气势一滞。

「放箭!」

箭矢如雨般落下,阻住了叛贼们第一波的攻势。

但越来越多的叛贼也在赶来,而衙署中显然不会有太多的武器丶粮食。

~~

遇到这麽大的事,衙署大堂上,官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吵闹得如同菜市场般。

薛白听得禀报,得知叛贼首先前往冬园,若有所思,目光往几个官员脸上一一审视了片刻。

「陛下,臣请召各地兵马速来勤王!」

说话的是泗州刺史吕諲。

吕諲是当世之名士,曾在哥舒翰幕府做事,李亨在灵武称帝时吕諲也跑去投奔,被拜为御史大夫。之后归附薛白,被贬为常州司户,这些年治理地方得当,才重新迁为刺史。

治下乍逢变乱,吕諲虽错愕,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想办法,然后一脸郑重地进言。

「臣观今日叛贼兵马不多,接下来刘展必然增兵。当务之急当控制住一座城门,并占据州仓……」

「不必了。」薛白道:「朕观刘展所携不过数百人,数日之内想必便可平定。」

吕諲一愣,心想这个天子分明也是经历过战乱之人,怎麽遇事一点不从长远考虑,变乱初期就龟缩在州署,早晚是要被攻破的。

他迟疑片刻,又问道:「陛下,那是否招降刘展?」

薛白再次打量了他一眼,稍作沉吟,缓缓点了点头道:「也好,该派谁去招降为妥?」

吕諲一愣,没马上作声。

可想而知,招降刘展是一件危险差事,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在叛贼里。

「臣愿往。」

不等吕諲开口,泗州司马邓彬已自告奋勇站了出来。

薛白看了看他,开口道:「吕爱卿,还是你去,如何?」

邓彬一愣,低下头。

「臣……愿往。」吕諲虽有迟疑,还是毅然领旨。

薛白颇欣赏吕諲的忠诚,遂屏退旁人,单独与他商议了招降的条件,原则上是尽量安抚,但必然要有所惩戒。

末了,薛白提笔写了封信,亲自封好。

「这封信你带给刘展。切记,只能给刘展一人看,他拿到之前,不可让任何人拆开。」

「臣领旨。」

吕諲持着信退了下去。

薛白坐在那,独自发了会呆。完全不像是正处于一场惊变之中。

好一会儿,他才吩咐,把刁丙招来。

「陛下,我担心衙署守不了多久。」

短短这段时间,刁丙身上的皮甲已破了好几个口子,大步入内,低声问道:「是否让我护卫陛下,甩开那些官员走?」

「造反的不仅是刘展。」薛白道:「这场叛乱的主使者,如今还在这州署之内。」

「谁?我去诛杀了他!」

「别急,朕在查。」

刁丙当即警惕了起来,上前两步,低声道:「陛下,如此一来,恐怕衙署随时有被攻破的可能。」

~~

城北。

刘展走上城楼,向城中眺目远望,有些意外于薛白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城,而是龟缩进了衙署。

他奇袭泗州带的兵力并不多,因此没有立即强攻衙署,而是选择控制住城门。

只要把城池封锁住了,天子自然不可能逃掉。之后他再截断运河,自然天下震动,使他威望大涨。

「将军,东丶西城门也拿下了。」刘展麾下大将傅子昂赶过来,道:「如将军所料,我们一亮名号,守城的士卒都很配合。」

「不可完全相信他们。」刘展低声道,「让我们的人别懈怠了,仔细盯着城门。」

只以两百馀人控制一整座城池,是一件极困难的事,但刘展有人从旁相助。

他目光落处,在驿馆劝说他举事的男子此时就站在城门附近,正与一队守城的官兵说话,时不时挥动着双手,那是许诺封赏。

相处了两日,刘展依旧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只知他名叫邓植,原是泗州仓曹的一个吏员。

但此时看邓植颇有权势,能够调动安抚城门守卫,刘展便起了疑心,认为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吏员能做到的。

他吩咐下去,请邓植来相见。

「现在我已举事,杀入这泗州城,但所谓的支持我还没有看到。」刘展道:「我只知道我在北城扑了个空。」

「我们本已计划好,携天子往北出城,他不来,恐怕是太过胆小,这才缩在衙署不肯露头。」邓植道:「但将军放心,很快,我们就能安排你攻入衙署。」

刘展道:「我要看到你们的诚意,何不由你们把他押过来了?」

「正是因为我们不敢,才奉迎刘将军,不是吗?」

说话间,有士卒禀道:「将军,朝廷派人来了。」

邓植遂显出自信之色,道:「将军要的解释来了。」

但过了一会,看到来的是泗州刺史吕諲,邓植愣了一下。

刘展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瞬间的表情,道:「怎麽?来的不是你们的人?」

邓植露出了些疑惑与思忖之色,接着微微一笑。

「无妨,一样的。将军,让我去见他如何?必为将军说服他。」

刘展是个聪明人,仅从此事便意识到,若自己亲自接见了来使,也许还有万一的可能有回头的机会,因此犹豫了一下。

但邓植已径直迎向了来人。

……

吕諲缓步走到城门下,眼看守城的士卒皆已投靠了刘展,大吃一惊。

他又惊又怒,瞪向他们,叱道:「你们怎麽?」

「请吧。」

对方表情并无变化,抬抬手,让吕諲登城楼去与刘展相谈。

吕諲心中遂起了惧意,可此时再想退也不可能了,只好硬着头皮迈步上台阶。

有一人站在城头相迎,随着吕諲视野升高,渐渐看清了此人的面目。

「邓植?」

吕諲大感诧异,他认得邓植,乃是泗州司马邓彬的族弟,在衙署仓曹为吏,平素行事就眼高手低,好高骛远。

「你怎麽会在此?被叛贼拿下了?」

邓植笑着直摇头,似乎觉得这问题十分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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