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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时,已换了身更加舒坦宽松的麻布短打家居衫,脸颊上挂着水珠,应当是抹了把脸。

显金靠坐到美人榻上,摸了发鬓方低声一呼:“没拆头发。”

白天去了趟鸿胪寺,衣着打扮精心些,特意请乔府的丫鬟帮忙盘了一个稍微复杂些的盘云髻,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手巧得很,左一挽右一抿,特意插了几只珠簪和流苏——这身打扮衬得刚才吼人的时候也很有气势。

盘头尚且需要人帮忙,散发,照显金的手工能力估计也是不行。

显金准备把锁儿从床上薅下来。

“我来吧。”

显金肩膀被人摁住。

乔徽慢条斯理,动作轻缓,一点一点,像梳理珍宝一样,理着显金的头发,嘴上跟着说:“你躺着吧,把眼睛闭上,我慢慢讲,你若是睡着了,之后我就再讲一遍。”

发丝从暴露青筋的手上拂过。

乔徽站在显金身后,先取下一朵小米珠攒花样式的簪子,缓缓放置在一旁。

显金突然脸上一红。

好像一件衣服被人脱下来了一样……

乔徽道:“高贵妃进宫,即为嫔,封号‘惠’,她虽出身不显,但高家开放药堂赈疫且全族覆灭一事,让她占据了一个‘忠’、一个‘义’,当初太后接高家姐妹进京,便注定了一个姑娘要进宫,一个姑娘嫁高门的结局——朝廷必须立一个典范让天下看看,尽忠尽义之辈必定大富大贵、得偿所愿。”

乔徽一边摘发饰,一边轻声道:“众人都以为高贵妃进宫只是个摆设罢了,毕竟圣人与皇后琴瑟和鸣,并已育有一子。”

显金猛然抬头:“什么?”

乔徽手指被发丝缠住,他不急于拆下,而是指腹轻轻摩挲发丝的细腻,微微颔首:“是的,逊帝曾有过一位嫡长子。”

有过。

乔徽抬眉,将去除掉所有繁杂装饰的发丝轻轻放下,转身坐在了显金身侧:“在三岁时夭折——而你刚刚出生。我找到了一名从前朝内宫放归的宫人,她担当的不算什么要紧职务,只是监礼司中一名负责擦拭祭祀银器的小宫女,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年,大皇子的忌辰没有办,而你的满月宴却很是风光,风光到监礼司中所有的银器都被调出。”

显金张唇,半晌却不知该说什么。

乔徽耸耸肩,努力让自己的声调变轻松:“听起来我们家显金小时候就很喜欢银子呢。”

刻意轻松的语调,并没有让整件事变得愉悦。

显金蜷在美人榻上,双手抱双膝,下巴放在膝盖上,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乔徽静静地看着:“所以,陆皇后想置高贵妃于死地也情有可原,更何况,在你三岁时,高贵妃再次诊出有孕,怀胎四月时,太医放出诊断,是男孩的几率很大。”

“这位太医,就是王医正。”

乔徽道。

显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半晌没有吐出来,陡然想起她第一次见王医正时,那小老头子试探问她“可曾患有心疾?”……

所以,原主的贺显金,确实患有心疾吧?

在经历落水寒凉后,突发心疾,就跟她前世一样,死于心脏供血不足?

这诡异的……宿命闭环……

显金轻轻仰起下颌,目光迷茫地看向乔徽:“之后呢?百安大长公主杀回京师后,怎么处置的呢?”

乔徽神容平静:“废陆氏皇后之位,贬为庶人,押运万国寺为尼;就地格杀陆参将,血洗了京师指挥使司诸多官将,以军令为准重塑西山大营、禁卫营、京师指挥使司,变一权为三权,确保京师的绝对忠诚。”

“然后呢?”

“叛军,抓了十来个小首领,其他的按律法严办,手上有人命官司的,该怎么判怎么判,没有沾过血的就放回老家种田去了;流民,参照执行,大多都没惹过生死官司,便按原籍遣送。”

“没了?”

“没了。”

显金看乔徽的眼光有不解:“李阁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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