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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春芬还在碎碎念,她现在念的内容更加离谱,“噢,颜姑爷回来了。他回来了,但是你现在有女人病,有女人病男人碰不得,你不要往男人面前凑……”

许多于忙说:“妈,我没有……”接着她瞟了许远一眼,脸色红得要滴血,她抹抹脸颊又抓抓脖子,茫然而口不择言地说:“哎,就那么一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我、哎,谁知道……”

站在这里接受许远的问询和陈春芬的碎碎念,对许多于而言无疑是一场酷刑,郁风感觉她好像快要喘不上气了,活像一只暴露在烈日地板上的紫红色大蚯蚓。

郁风有些不忍,他拍了许远一把,推着他走,“快到中午了,再不干活今天干不完了。”

许远和郁风一起动手拆了床架,用借来的板车拉到安置房那边,再一部分一部分地抬到楼上,再把它们拼回一张床的样子。

接着抬另一张,然后是被子棉絮衣物,最后把零散的桌子凳子都搬了过去。

现在家里没有再干收废品的营生了,许多于在茶馆做事,陈春芬身体不好,但她们捡废品捡出了惯性,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习惯,只要看到地上有空塑料瓶子烂木板子就忍不住捡回家。

不捡不行,看见了不捡就浑身难受,就跟丢了钱似的。

所以破瓦房里终年堆积着废品,是这个房子里无法消除的景观。许远说那些东西就不要了,都住楼房了,再这样怕邻居有意见。

许多于犹豫着说,先放着吧,你们累着了,剩下的杂物我慢慢搬。许远叹了口气,只好把所有的废品都一并搬到了新房里去堆着。

搬完最后一趟已经到了傍晚。

许远和郁风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市里的巴车,只好在安置房里住一晚,明早再回。

不知道许多于和陈春芬已经多久没有去饭店吃过一顿饭了,许远有点佩服她们,在新房子里各项东西都没就位的情况下,她们依然操持出了一顿可口的晚饭。

一锅白米稀饭、一大碗看不出什么做的下饭菜、一盘酸豇豆炒肉沫。

有肉的菜被推到许远面前,许远用勺子舀了两勺给郁风,剩下的推到许多于面前:“姐,你吃好点,以后我每个月给你打两百块钱营养费。”

两百块不多,但多的他也没有。

许多于摆手:“不用不用,给妈买药已经花了你不少钱了……”

许远没说话,只摇摇头,示意不用再说了。许多于忽然叹息:“弟弟是大人了。”

许远沉默。但郁风为这句话触动,他偏头看了许远一眼。

他高高隆起的鼻梁上冒着亮晶晶的汗水,凌乱的头发半湿半干,他捧着碗专心大口吃饭,下颌和喉咙剧烈滚动着,像蓝鲸在海面上起起落落,有一种原始而质朴的美丽。

他背光而坐,影子形成一个黑色巨人笼罩着整个餐桌。

但那只吊灯非常临时,由一根电线吊着垂在半空,钨丝灯在夏末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晃动,于是黑色巨人也跟着微微晃动。

好像一个摇曳的泥潭,诱惑着郁风沉溺其中。

此时此刻,许远的形象在郁风的脑海中悄然变化,在他来去如风的表面下,少年正蜕变成男性。

也许可以这样说,作为一个男性,郁风对“男性”的理解和自我要求是被许远点亮的。

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他们成熟的过程中,总有一些具体的形象和具体的关系塑造着他们对情感关系的理解。

可能很多来自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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