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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瞬,王久武清楚看到绝望是如何凝固在妹妹脸上。
在这一瞬,她的眼,她的手,她的身体,都软去了形状。
怀里抱着的冰化成了水,灌进了他的肺,浇灭了他的心。
……
一片阴影自那个青年头顶罩落,仿佛是地底黑暗化作的有形实体。
贯山屏站到了近得不能再近的位置。
他也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之前努力救下的女孩猝然离世,多少也在这个男人心底泛起一丝涟漪。但他的反应是加倍用力握紧手中的“撬棍”,等待着青年在绝望中爆发的愤怒与仇恨,届时横于身前的船桨将既是他的防御,也是他的凶器。
然而贯山屏没有等来王久武暴起。
那个青年只是拢好了裹着苏麻的罩袍,抱住她,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用力。他就和之前一样坐着,只是双臂收得更紧、身子躬得更低,就好像原先有根牵连着他的丝线蓦地绷断,令他一下子垮了下去。
水流声使贯山屏听不到王久武压抑的呼吸,但墨瞳的男人在昏暗中仍可以清楚看到,有什么落在了舱板上,一滴接着一滴。
血?
不是血。
抬头望向洞顶悬垂的钟乳石,而后贯山屏才意识到是王久武正在哭泣。
像是也意识到了这点,青年将头深深埋了下去。妹妹的发丝之前就是湿漉漉的,他的眼泪也融了进去。
贯山屏第一次看到王久武的头顶。
在那里,棕色的毛流环出一个发旋,如同一个漂亮的漩涡,在男人眼中有致命的吸引——他想伸手,用指尖绕过青年的发丝——迄今为止,他还没有对这个人做过如此亲近的动作,他想知道青年的头发会是怎样的触感、青年对他的手指又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时机不对,现在唯一允许的只剩杀意,所以贯山屏仅是定定地看着那个发旋,准备用桨板重击下去;鲜血也许不会形成新的螺旋,但一定会画上一个猩红的句点。
男人举起了船桨。
他知道该用多少力气才能让青年痛快死去和痛苦咽气,毕竟,他已在幻梦中练习多次。
不过,或许是因为基金会顾问久经锻炼的神经,即便在这种时刻也会因危机感作痛;也或许是因为后脑受伤是懦夫的象征,战士出身的青年绝对无法接受——在船桨落下前的一秒,尽管没有反击的意思,褐眼的青年还是高仰起脸,面向动机不可理喻的男人,不躲不闪。
贯山屏身形一震。
青年脸上的血痕被悲痛冲淡。
——雨水从行凶者雨披滑落,汇入母女二人身下的血泊。
那双浸透泪水的褐色的眼睛。
——女儿学会了用笑容掩饰哭泣,却藏不住眼底的泪滴。
血和眼泪。
挥动船桨的人是贯山屏,被重重击中的人也是贯山屏。眼泪和血,还有四周水流的声音,将他击打进那个绝望的雨夜——晚归的检察官回到家中,迎接他的是破碎的家庭……
贯山屏听到一声巨响,随后感觉到身体碰撞坚硬物体的剧痛。他以为是王久武夺过船桨给予了反击,但其实是他自己将船桨丢到一旁,重重跪了下来。
他回忆起痛苦的感觉,想起了冒险下洞的目的。男人的双臂正环出一个不圆满的形状,他的妻子也是在他的臂弯中死去。
贯山屏愣愣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
而后,他伸出双臂,将青年和妹妹都拥进怀里。
“你做什么!放开我!滚开!”
被他触碰的一瞬,青年的悲伤释放出愤怒的火焰,他的手臂紧紧抱着妹妹,便不停用头撞着这个男人。这很痛,所以贯山屏抬手按住了王久武的后脑,将他的脸按在自己心口。王久武立刻用力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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