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汉水夜话(1 / 2)
「若孙权不撤,还待如何?」
赵俨冷笑一声,捋须看向城东的方向:「如今仲恭的八千骑抵达襄阳,莫说孙权现在的兵力了,哪怕他将所有的军队都来,也绝攻不下襄阳。」
「与其坐守城下徒劳无功,还不如将军队都带到北面,在淯口丶樊城处去找找机会。」
隐蕃在旁笑着拱手:「莫说攻不下,襄阳城外也并无足够地方来容这麽多军队。」
赵俨道:「若非仲恭远途来援,今日孙权必不得撤。今夜老夫文思如流,等回府之后,定要亲写表文上奏朝廷,以旌仲恭功绩!」
毌丘俭却并未倨傲,而是平淡的应道:「朝廷调派丶徐将军指挥,援救襄阳又岂是我一人之功?更何况,若无赵公丶牛将军在此苦守月余,哪里会有今日之时?」
说着说着,毌丘俭又转身看向了隐蕃:「叔平,今日我才从赵公处得知足下功绩,入武昌而全身而退,令人称奇。叔平之事,足以记载到史书中去!」
隐蕃微微低头,神态依旧谦逊:「在下只是做了些小事,比不得毌丘将军战功彪炳。」
几人看了片刻之后,牛金似有所悟一般,对着赵俨说道:「赵公,我观吴军今夜撤的仓促,不如属下领兵去纵火或者冲上一冲?趁夜撤军,彼辈定然无有战意,机不可失啊!」
赵俨却没在第一时间答应,而是徵询起了毌丘俭的意见:
「仲恭觉得如何?」
毌丘俭轻笑一声:「牛将军愿去便去,但夜色浓重,还需谨慎着些。」
毌丘俭明白自己身份职责之重,对于这种无关大局的战术方略,他并不愿意给出任何意见,随便糊弄两句也就是了。
赵俨点头:「叔才,你此前已经夜袭过吴军一次了。仲恭说的极是,谨慎些为要,带五百人也就足够了。不需执着于杀伤,能有扰动丶侵敌军心便是。」
「属下领命!」牛金见计策被允,拱手应下,又和毌丘俭丶隐蕃二人道了个别,随即走下城墙捡选士卒去了。
而此刻襄阳以北丶汉水的正中之处,一艘规制华丽的巨大楼船正在江水中心停驻,这便是吴王孙权的座舟了。站于三层的楼船之上,透过如墨的夜色,一艘艘战船有序的从码头旁起程。
孙权独自一人站在高处出神,身后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轻重孙权能听出来,当是他的长子孙登。
声响停在了一丈外,孙登在后轻声说道:「父王,夜寒风急,儿臣带了父王的貂裘上来。」
「好。」孙权应了一声。
孙登从后为孙权披上貂裘外袍,而后知趣的站在了一旁。
平日的江风就有些迅猛,初冬之时,就更显寒意了。风越来越大,直到听到了些呼啸声时,孙权这才开口,打破了此处的沉默:
「登儿。」
「父王,儿臣在。」
「你可知孤为何要为你取这个『子高』的表字?」
「……儿臣不知。」
孙权喟然叹道:「三十年来,孤先与曹孟德相争,接着便是曹子桓,现在又与曹元仲抗衡。世人常将孤先君与曹孟德相比,将孤与曹子桓丶曹子建之流比若平辈,可孤始终不服。从建安五年相持到建安末年,孤……为父该与曹孟德平视而论才是。」
孙登小声应道:「父王不世雄主,当比曹孟德更优。」
「是啊,三十年来,孤也总以青春年少自矜,意比曹孟德更强。」孙权道:「去岁,孤与曹元仲通信多次。从洛阳来许昌的信中,我与他二人前前后后聊了许多事情。你可记得『春水方生』四字?孤先赠给曹孟德的,又被曹元仲送了回来。」
「儿臣知晓。」孙登道。
孙权叹了一声:「他在信中说,当年孤在濡须退了曹孟德大军之后,孟德窥得孤军阵,说了『生子当如孙仲谋,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的话。」
「可孤并不喜欢此语。」
高处的风将穹苍上积累的层云吹散,月光也随之洒下在江面上。孙权见得此景,不由得笑了一声:「曹氏有子桓丶子建丶子文数子,孤也用了『子』这一字,为你取了表字子高。」
「代汉者当涂高!魏室未必最高,江东之地酝酿了四百年王气,理应更高!」孙权终于侧脸看了孙登一眼:「你名登,字子高。刘玄德之子名禅,字公嗣。登而高,禅而嗣,孤倒是与刘玄德暗合。」
孙登低下头来,轻声应道:「儿臣这是第一次听父王说起此事。」
孙权点了点头:「孤只说这一次,你记下便好。」
「数十年来,孤在荆州丶在扬州努力开拓,说到底还是鲁子敬为孤鼓起的这般志向。他曾在奏对之时与孤陈说,说孤可做光武,他能做个邓禹。君臣相得,必成佳话。」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