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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演员的傲骨与真正的自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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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拍戏发现一具尸体,这件事之离奇程度,就像是你小时候听那种都市异闻,有一种八杆子打不着丶结果打着了的莫名感。

而故事是故事,亲身经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剧组回到旅馆。

商永周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他的脸色仍然有点差,状态有些糟糕。

陆严河本想要安慰几句,但是这种事情,又真的不知道安慰什麽。

符恺也没干别的,一回来被安排着喝姜汤,泡热水澡,把寒气都挥发出来。

这地方偏僻,想做什麽都很不方便,也没有别的可以做。

突然暂停了拍摄,陆严河回到房间,也没有什麽事情做,便决定开直播看会儿书,跟粉丝们聊聊天。

结果这地方也没有WIFI,信号又不是很好,用数据流量根本无法支撑直播。

勉勉强强地坚持了五分钟,只能作罢。

按照拍摄的安排,他们在这样偏僻地方的拍摄还要坚持大概一个星期左右。

之后就会回到城市里了。

主要是怕越到后面,天气越冷,这种偏僻地区的拍摄就越不方便。

毕竟摄影设备什麽的在低温环境,耗电快,性能也受影响。

所以,剧组把所有这种需要大面积自然风光的外景戏,都放到前面来拍摄了。

-

陈思琦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你们拍戏发现了尸体?」

「嗯。」陆严河接了电话,说,「我没有直接看见,是永周师兄第一个发现的,当时导演落水了,我们都忙着拉导演呢。」

陈思琦:「那你们拍摄受影响了吗?」

「今天停拍了。」陆严河说,「我现在正待在房间里呢,也没什麽事情做。」

陈思琦说:「可能你们那儿会有一些媒体过去,你们这件事都上热搜了,跟都市异闻一样。」

陆严河:「那他们来吧,这地方不好找,而且,很偏僻,都没有几家旅馆,全被我们剧组给承包了,他们来了也没有地方住。」

陈思琦:「汪彪跟我说你们那儿条件挺艰苦的,你还好吧?」

「还好,至少我还能一个人住个房间。」陆严河笑了笑,「很多人都在两个人甚至三个人挤一个房间。熬过这个星期就好点了,这个星期是因为都要到那种没有什麽人的地方取景,拍完这些部份,就可以回城市里拍了。」

陈思琦:「那就好。」

「当然,剧组预算不高,也只是方便一点,住的条件可能好不到哪去。」

「那你让汪彪他们给你定个好一点的地方住,自己买单就是了。」陈思琦说。

陆严河:「到时候再看吧,如果说拍摄地点附近有合适的,我就自己订酒店,要是没有合适的,我就还是只能住剧组找的。」

「戏是你自己接的,苦也只能你自己吃咯。」陈思琦笑着说。

「你在干嘛呢?」陆严河问。

陈思琦:「我?我正在咖啡馆看资料,约了大家等会儿一起开视频会,讨论一下报纸怎麽弄的事情。」

「准备动手开始做了吗?」

「嗯。」陈思琦点头,「虽然大家都跟我说,一块钱一份报纸,基本上赚不到什麽钱。」

陆严河说:「其实所有的形式都只是形式,只是要给内容去找到一个更适合这个时代的形式。」

陆严河没有说的是,他之前就不是太看好报纸这个形式。

但陈思琦想要做的东西却是陆严河觉得很值得做的。

陆严河是挺想说,也许可以换一个形式来做这个东西。不过,为什麽不能做成报纸呢?因为过时了吗?那当初为什麽要做杂志这个过时的东西呢?

在这一点上,陆严河没有说服自己,所以他也就没有再接着提了。

无论如何,要做这个内容的方向肯定是对的。因为陆严河很清楚地知道「知识付费」这个东西真的很火,也真的让一批人找到了赚外快的方式,尤其是高校里那些老师们。

-

「咚咚!」

忽然响起敲门声。

陆严河跟陈思琦解释了一下,挂了电话。

「师兄?」陆严河惊讶地看着一脸难以形容的憔悴的商永周,不知道他突然过来找他做什麽。

商永周问:「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

出去,转转?

这大冷天的……

陆严河心中犹豫了一秒,还是点头了。

「好。」

他穿上外套,戴上帽子,跟着商永周出门了。

这是在一个小镇上。

因为风雪很大,路面上几乎没有人,偶尔零星一个人影,低着头,勾着背,以最原始的姿态抵御风雪。

陆严河本以为商永周想要跟他说点什麽,可是,出来以后,不知道是不是风比较大,还是怎麽,商永周一直没有说话,就埋头一个人往前走。

见此,陆严河也没有主动开口,就陪商永周往前走。

路上的雪很厚。

不仅仅是雪大的原因,还有这些地方很少有人走动丶经过,所以,它厚厚地累积着,直到被商永周和陆严河的鞋子从上面踩过,发出细细密密的丶仿佛某种压实了一般的声音。

陆严河就这麽陪着商永周走了半个小时,商永周忽然说:「咱们回去吧。」

陆严河什麽都没问,点头,又陪着商永周回去。

到了旅馆楼下,正好碰到邹东和汪彪两个人抬着一炉子红炭。

「你们这是准备干什麽?」陆严河吃惊地问。

汪彪说:「啊,小陆哥,你们回来了,我们准备烤点红薯丶橘子吃呢。」

陆严河一听,便拉着商永周一块儿加入了。

炉子上架一张铁网,刚洗乾净泥巴丶表皮还是湿的的红薯放上去,呲呲地冒烟。

「除了红薯,还有别的吗?」陆严河问。

邹东说:「问了一下老板,这边也没有什麽别的了,不过等会儿会给我们拿点瓜子什麽的上来。」

陆严河坐在小炉子边上,手搁在上头烤,瞬间觉得暖和。

除了红薯,他们还拿了几个橘子放到旁边。

本来是准备一起烤的,但是现在火有点旺,他们怕橘子直接给烤焦了,没敢放。

「你们怎麽想到要弄这个的?」陆严河笑着问。

邹东指了一下汪彪,说:「他咯,说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看到老板有个炉子,就想着要烤火,顺便烤点东西吃。」

汪彪说:「主要还有一点,房间里太冷了,就算开了空调也还是很冷,这里竟然没有暖气。还不如在这里烤烤火舒服呢。」

陆严河确实也这麽觉得。

可能这是人基因里带来的感受,坐在火的旁边,就感到温暖。

陆严河说:「要是这里再有一个放映机,可以看看电影就好了。」

汪彪问:「要不把笔记本电脑拿下来?我们用笔记本看?」

「算了吧,屏幕太小了,我们自己一个人看也就算了,我们这麽多人看,肯定不方便。」陆严河沉吟片刻,说:「其实我们可以打牌,如果有扑克牌的话。」

「不知道老板这儿有没有。」汪彪作势就要起身,「那我去问问吧。」

正好这个时候,老板端着一盘子瓜子丶花片和炸红薯片来了。

「谢谢老板!」汪彪见状,欢快地就跑了过去,从老板手里接了盘子,「老板,你这儿有扑克牌吗?」

「扑克牌?没有。」老板摇摇头,「最后一副都不全,被人拿走了。」

汪彪顿时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老板转道又给他们送了一箩筐的碳过来。

「火不够的时候就自己加。」

「好。」

红薯要烤熟,也不知道要多久。

-

这种安静地坐着丶彼此都没有说话的时刻,回想一下,陆严河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时刻了。

平时不是在寝室,就是在孜园桥租的房子,要麽就是在工作,基本上时时刻刻身边都有人。

哪怕是在教室丶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身边也都是人,会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人声。

不仅是安静,陆严河也很久没有这种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发呆,什麽事都不做的时候了。

平时但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都会用来看书,或者看资料,或者写剧本,或者做别的,总而言之,不会让自己闲下来,也不允许自己闲下来——闲下来的时候总有一种罪恶感,好像浪费的时间,虚度了光阴。

明明还有这麽多的事情没有做,明明把这些碎片化的时间利用起来,可以完成很多的事情。

这种感觉来自于自我的压力,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形成了一种自我的精神约束。

无论什麽时候,都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难得。

在这大雪天里,有了几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闲淡意味。

-

商永周忽然问陆严河:「严河,你以前碰到过……死人吗?」

「没。」陆严河摇头。

商永周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今天我看着那个尸体,就只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该怎麽说,跟魂都被吸走了一样,就突然想到,我演《荣耀之路》这个戏,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对于他的癌症,对于他面临死亡的那种恐惧,但就今天从窗户那儿看到那个上吊的人的一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事后再回想,脚底板都是麻的。」

「这不一样,师兄,你看到的是尸体,一个上吊的尸体,不仅仅是死亡这个概念。」陆严河知道商永周想要说的是什麽,说:「没有人在意外发现一个尸体的时候,不会受到惊吓。这跟莫文发现自己得了癌症,可能不久于人世,这种害怕是另一种害怕。」

商永周低头笑了笑,摇头,说:「不,归根到底就是一回事,要是死亡不可怕,人看到尸体怎麽会害怕。」

陆严河看着商永周这种仿佛陷入了一种自我的丶偏执的状态,一时想说点什麽,又实在是该说的丶想说的,都已经说了,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他是被吓了一跳,有点陷进去了。

-

戏还是要继续拍。

陆严河却发现,商永周演戏的状态发生了一些变化。他饰演莫文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一些不可言喻的丶深沉的东西。

仿佛里面有深渊,有暗风,也有迷雾。

陆严河一看就知道,这是商永周还没有从目击一具上吊的尸体带来的阴影中走出来。

但他又必须承认,商永周身上所发生的变化,让莫文这个角色更有深度丶更复杂了。

私下,陆严河去跟符恺说起这件事,符恺也说,商永周现在演戏的状态比之前还要好。

所谓的千锤百炼不如如入无人之境。

-

陆严河跟商永周演戏,还真没有感觉到自己接不住商永周的戏,但是,这一天,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是在荒无人烟的郊外最后一天拍摄。

莫文突然晕倒。

江映被吓了一跳,拼命把他拖到车上,想要带他去医院。

莫文这个时候自己醒了。

江映说得去医院。

莫文不同意,非要去他的下一个目的地。

江映骂他,「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你都莫名其妙晕倒了你不去医院检查一下,你非要去那个养老院!」

莫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憋着一股气,一股非要坚持到底的气,下车,把江映从驾驶座上拽下来,赶他去副驾驶,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江映气得跳脚,因为莫文这一路上种种反应都很不正常,甚至是让他感到离奇。

他耍起了脾气,说:「行,你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会上你这辆车了,别到时候你开车开到一半,又突然一晕,我们直接撞死在半路上。」

江映一句话就跟刀子一样戳进了莫文的心里。

莫文深深地看了江映一眼,就是这一眼,其中仿佛蕴含着山呼海啸一般的愤怒丶难过和压抑,以及深深的绝望和孤独感。

陆严河懵了一秒,愣在原地,失了神,忘记演了。

按照剧本,本来这个时候陆严河还有一句台词的。

——你瞪我也没用!

刚才商永周那一瞬间的眼神,让陆严河怎麽都说不出口这句话。

因为说出来就不对。

一个人无法在被那样的眼神看过以后,还能这麽顶回去。

至少陆严河刚才是这样一个感受。

但是,就在符恺喊咔之前,商永周忽然就将车开了出去,把陆严河一个人抛下,留在原地。

-

符恺说,这场戏不用重拍。

陆严河也理解符恺为什麽说这场戏不用重拍。

他完完全全被商永周的表演刺激出了最本能的反应,他的戏也是好的。

可是,他自己却非常清楚地知道,刚才那一段,他是被商永周给带着走的。

为什麽很多演员都在强调,演戏,一定要有一个好对手,好的对手就能给你好的刺激。

有一个观点是这麽说的,最好的表演就是本能反应。

陆严河真的很久没有这样的经历了。

但是,他认真地思考了很久以后,觉得就这样也行。

在这部电影里面,不用担心自己的反应都是被商永周给刺激出来的。

这部电影的节奏本身就是由莫文这个角色串起来的。

看上去两个人的角色戏份相当,是双男主角,但会看剧本的人知道,这个剧本的第一主角就是莫文,是商永周演的那个角色。

所以,他被刺激出反应也是对的。

陆严河乾脆就更依赖于现场的表演。

他不再给自己做一些提前的小设计,而是去等待跟商永周演戏的那一刹那,最本能的反应。

符恺是第一个发现他的变化的。

这一发现,他除了拍腿叫绝,也没其他话好说了。

商永周现在有一种如有神助般的状态,符恺还真担心陆严河看到自己的戏被压,会忍不住跟商永周飙戏,进行对抗。

有的戏可以飙,但是这部戏不能飙,因为莫文和江映这两个人物之间的关系,有着更深入的丶密切的一种互文关系。

在电影里,这种关系是通过特别细枝末节的一些瞬间表达出来的。

一旦飙,感觉就不对了。

符恺正这麽担心的时候,陆严河就改变了自己的表演方法,根据商永周的表演,去给自己的现场反应。这样做,既成全了商永周如入无人之境的表演状态,也保全了他自己人物的弧光,并在很多地方,达到了符恺设置这两个人物时最想要达到的一种状态。

一个走向死,一个走向生。

一个外在冷静丶沉稳,内心却在逐渐走向失序丶崩塌。

一个外在暴躁丶冲动,内心却渴望建立某种秩序,在这个世界上找到理解。

拍完这些戏,要转场回城市的时候,符恺才在路上悄悄对陆严河说。

「以前罗宇锺导演说,你是所有导演都梦寐以求的演员,合作了这部戏,我想说,你也会是所有演员都梦寐以求的合作对手。」

优秀的演员,绝对是谁也不服气谁的。

有这样的傲骨,才能成为优秀的演员。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优秀的演员之间,很难真正地为了对方而妥协自己的风格。

陆严河却能迁就对手,调整自己,这样的调整不仅成就对方,也成就自己,这样的能力,符恺很少能见到。

真的很少能见到。

-

很多演员演技很好,众所周知的好,可是一到影视剧里面,似乎就欠缺了点什麽。

大家也说不上来欠缺了什麽。

很可能就是这些演技很好的演员,确实在技巧方面已经熟练得无可挑剔,但他们跟对手演员就是不来戏,所以那种最微妙处的情感传达出不来,也就让观众觉得少了点什麽。

-

陆严河真的以为自己演《荣耀之路》这部电影会很难,结果他本以为会很难的地方,最后竟然出乎他意料的简单,而原本他觉得轻轻松松就可以拿下的地方,却每天都纠缠着他,让他感到艰难,无从下手。

他真的不懂死亡,更不懂面对一个面临死亡的人是什麽反应。

想不清楚,人生经历里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可以参考。

到后来,索性就全部交给了进入江映这个角色的心,交给当时表演时的情景。

很多的情感体验丶从来没有过的那种情绪,自然得就像是山涧,涓涓而出,没有一丝阻碍。

-

「过年前这部电影能杀青吗?」陈思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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