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新的线索(1 / 2)
名为加勒特·吉尔古德的男人就坐在地上。
他被冻得脸色青白, 头发也湿漉漉的。他的头发垂至肩膀,比在场所有米德尔顿人都长,被水浸透之后, 就成了一缕一缕的,如同爬在他脸上的蛇。
即便刚刚躲过死亡的侵袭,但是他看起来仍旧显得癫狂而无谓。那种癫狂的神情几乎掀翻了他那种走投无路的落魄感。
在其他人对他议论纷纷的时候,他反而笑了起来, 带着一种阴冷的、肆无忌惮的意思。他显然受到在场许多水手的排斥。人们议论纷纷, 不过倒没有流露出后悔的情绪。
不久, 其他人陆续散去, 人们对加勒特失去了兴趣。船长和加勒特聊了两句, 很快也失去了耐心。加勒特反而自顾自坐在那儿, 目光定定地望着远方,仍旧带着那种令人不太舒服的笑。
西列斯不确定他们和加勒特聊了什么。约翰尼看起来一脸为难,像是不知道怎么给西列斯翻译一样。最后,他只是简单说:“他们产生了一些冲突。”
这一点西列斯当然看了出来。他意识到, “声名狼藉的加勒特·吉尔古德”果然不是随随便便的说法。人们都不喜欢加勒特, 而这种不喜之中,还带一点……对那种癫狂的畏惧。
他没有急着与加勒特交谈。
加勒特的船员, 以及那位商人安布罗斯的死亡, 也让西列斯不由得心生叹息。死亡有时候来得太容易。在这个拥有神明的世界,人的生命就更加不值一提。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将近六点。天色渐亮,更多的乘客也起床了。他们注意到甲板上坐着的那个男人,纷纷流露出好奇的表情。
前往贝休恩的米德尔顿人似乎多多少少都听闻过加勒特的名声, 因此了解之后就露出一种微妙的, 幸灾乐祸的同时也感到不安的表情;而西列斯的同伴们自然无从了解。
不过, 他们那位十分会和人打交道的向导艾萨克,已经在不动声色地询问在场的其他乘客了。他偶尔会与约翰尼低声交流两句,带着一种对于故乡的惊异与陌生。
西列斯先去了餐厅吃了早餐。早餐的主食是一种十分鲜美的鱼饼,西列斯觉得味道相当不错。船舱里有一种非常鲜明的海水的咸味。也或许是人们的汗味,因为餐厅里的温度比较高。
吃早餐的时候,他思索着加勒特·吉尔古德出现在这里的对应含义。
显然,前天傍晚出海的加勒特一行人遇到了一些麻烦。这麻烦杀死了其他所有人,但是加勒特却活了下来。而加勒特被救上岸之后那种特殊的表现,也让人感到他好似是精神不太正常一样。
不过,如果从西列斯之前那一次判定的结果来说,那么加勒特恐怕掌握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信息,要不然也对不起西列斯这一次的“大成功”。
这个疯疯癫癫、声名狼藉的船长,究竟都知道些什么?西列斯不由得这么思索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面前突然撒下了一片阴影。西列斯抬眸望去,看见加勒特·吉尔古德。他站在西列斯的桌边,说了一句什么,不过西列斯没有听懂。
加勒特皱了皱眉,露出一脸明显的不耐烦,并且左顾右盼起来。西列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男人。很快,约翰尼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便起身走了过来。他暂且充当了两人之间的翻译。
“呃……他的意思是,他听说你听到了他的呼喊声,救了他,所以他想要向你道谢。”约翰尼说,“不过,他说他不希望你用这件事情威胁他……呃,是的,威胁他。”
西列斯只是静静地听着约翰尼的翻译,暂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于是加勒特又说出了一长串话。
约翰尼继续一字一句地翻译:“如果有什么条件,那就现在说……呃,还是指你救了他的事情。过时不候……下了船他就懒得理会你,他见过一些人拿着恩情要挟其他人……”
说着,约翰尼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西列斯思索着,还没有说什么,一旁一位米德尔顿人已经拍案而起,大声斥责着约翰尼——西列斯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的。
不过单纯从加勒特的表情来看,这人恐怕骂得有些难听。
加勒特看起来很想直接动手,他仍旧面色青白,显然没能从之前的寒冷中缓过神来。但是他的目光却比他的身体温度更加冰冷。他十分用力地瞧着那个人,让后者慢慢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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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西列斯都没有说一句话。
约翰尼翻译了加勒特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知道这艘船下午四点抵达,你在那之前告诉他需要他提供什么报酬。过时不候。”
翻译完,约翰尼瞧了瞧加勒特离去的方向,也不由得气愤地说:“他的态度未免也太过于粗鲁了。教授,明明是您救了他的命,您要求什么都不为过,但是他却这么傲慢,真是不可思议!”
看起来,约翰尼已经彻底明白了,为什么金斯莱人会十分讨厌这个船长。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加勒特的背影。隔了片刻,他说:“帮我个忙,约翰尼。”
“当然可以,您说。”约翰尼也平静下来。
“帮我打听一下加勒特的过去。”西列斯说。
“……过去?”
“是的。他的家人、他在海上的经历、他的生意、他的传言等等。”西列斯说,“我想,这说不定能查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来。”
约翰尼有点惊讶,不过他很快便说:“我知道了,教授。他突然出现在船上,人们肯定会讨论跟他有关的事情,我这就去打听一下。”
约翰尼很快离去了,而西列斯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之所以拜托约翰尼去做这件事情,是因为他意识到加勒特的态度有点不太对劲。
加勒特的船只刚刚覆灭,他很有可能涉及了与“阴影”有关的事情,考虑到他的出海时间。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恢复过来,并且专程来警告西列斯别耍什么小心思吗?
西列斯认为,这样的表现,要么是极端疯癫,要么是极端冷静。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调查一下加勒特的过去都不是什么坏事,特别是,西列斯一会儿还打算和加勒特聊聊。翻译自然是约翰尼,西列斯感到这位内敛寡言的翻译还是较为值得信赖的。
他正想着,切斯特医生坐到了他的对面。
“听说水手们救上来一个人。”切斯特随口说,“真够稀奇的,这趟旅程像是发生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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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斯特几乎下意识顿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事儿肯定和您有关,诺埃尔教授。”
西列斯:“……”
他无法否认这一点。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就将加勒特的一些疑点说了出来。当然,关于“阴影”的问题,西列斯认为这不太适合让医生知道。
切斯特饶有兴致地听着,一边吃着鱼饼。等西列斯说完,他首先夸赞了鱼饼的鲜美,然后才说:“是的,他的确有些让人怀疑。不过,教授,或许他只是生来就如此斤斤计较呢?”
西列斯不由得一怔。
“虽然我认为这位船长说不定了解什么秘密,”切斯特说,同时也带着一点怀疑和好奇的态度,“但是,也不可能随便出现什么人,都能对您的调查有所帮助吧?那未免也太巧了!”
西列斯:“……”
实际情况可能比切斯特医生想象的还要巧合一点。
不过医生的话也有道理,西列斯认为自己没必要对此提前抱有什么期待。加勒特真的能掌握什么信息自然是好事,但即便没有,那也不能说是什么坏事。
他们的话题很快跳过加勒特这个陌生人,提及了其他一些事情。
“一个晚上过去,感觉大家都慢慢习惯了船上的生活。”切斯特说,“当然,也还是有人一直在晕船。”
他是医生,昨天却也陷入了严重的晕船状态,不得不让西列斯忙前忙后来照顾其他人,这让他颇为不好意思。当然,这种身体状况也难以避免。
好在现在他们已经慢慢适应。
西列斯说:“康斯特距离海洋十分遥远,我们基本都没有坐过船,肯定很容易就晕船了。幸亏只有这往返贝休恩的旅途需要坐船。”
切斯特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说:“这也是挺新奇的感觉。我是说……这样的船只。”
他抱有一种,这或许就是他的母亲远赴康斯特时候坐的船只的想法。那种感觉让他更加贴近了米德尔顿人的日常生活,也让他逐渐摆脱了晕船的困扰。
很快,切斯特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说:“班扬骑士长对我说,今天抵达贝休恩之后,他就会去找那位主教女士。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我就将与她见面。”
西列斯也不禁一怔。
“如果时间方便的话,”切斯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教授,请您务必陪同我一起前往。”
西列斯意外地望着切斯特,随后他便答应了。他能想象切斯特紧张的心情,以及希望朋友陪伴在身边的感觉,至少那能缓解一些尴尬。
切斯特立刻便松了一口气。他苦笑着说:“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是什么吗?”
“什么?”
“幸亏这位主教女士是米德尔顿人。”切斯特衷心地感叹着,“如果距离更近一点,那么我可能会感到更加尴尬吧。”
西列斯安慰他说:“这是因为你现在还不知道这位女士的性格是什么样的,所以才会感到紧张和不自在。或许,你们能相处得很好。”
“希望如此。”切斯特说。
谈话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现了。洛伦佐坐到西列斯身边,一脸痛苦地拍着脸。
“怎么了?”西列斯不禁问。
“都快七点了,我却还是想睡觉。”洛伦佐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切斯特说:“我们还没抵达贝休恩,洛伦佐,你可以让自己多睡一会儿。”
“睡多了脸会发肿。”洛伦佐十分严肃地指出,“我差不多从昨天晚上七点睡到了今天早上七点。这太可怕了!”
切斯特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你在晕船,这很正常。”
洛伦佐嘀咕着说什么“这一点儿也不正常”之类的话。不过很快,他也没心思说这些了,因为他感到饥肠辘辘,得快点吃些鱼饼才能舒服起来。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们在餐厅这边聊聊天,顺便组组牌局——同样不出意外地吸引到了其他的米德尔顿人。
不过,他们带过来的牌很快就不够分了。切斯特和洛伦佐出发的时候就想到过这种可能,特地多带了几副牌,但是诺埃尔纸牌可谓是一路走一路风靡,他们多带的牌也不够分了。
于是其余那些想玩的米德尔顿人,便自行画了更为简陋的命运纸牌。原本就感到船上生活枯燥无味的水手更是立刻参与进来。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中午准备吃饭的时候,约翰尼出现在西列斯的身边。他的表情有点严肃,并且说:“教授,我收集到不少关于加勒特的事情。”
西列斯就没急着吃饭,而是先和约翰尼一同走到甲板上。海风呼啸,浪花拍打着船只。他们此刻已经隐隐能望见远处的陆地。
约翰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说:“一些老水手很清楚加勒特的过往故事,特别是……加勒特的父亲。
父亲?
这话一上来就让西列斯怔了怔。虽然他让约翰尼去打听一下加勒特的过去,但是他没想到这事儿会直接涉及到加勒特的父亲。
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加勒特是由他的母亲抚养长大的?”
“是的。”约翰尼点了点头,“一些老水手说,他的父亲是在海中捞出了一些好东西,然后抛下他们母子,独自去贝休恩过好日子了。那是三十几年前的事情,当时他母亲正怀着他呢。
“正因为这样,他的母亲对他十分严厉,估计是不希望他走上父亲的老路。一开始,他的母亲甚至不愿意让他成为一名水手,如同米德尔顿许许多多其他的年轻男孩一样。
“但是加勒特对此一直都十分坚定。他就是想要成为一名水手,未来更要成为船长。因此,他和他的母亲闹翻了。他离家出走,此后性格越发扭曲,令人生厌。
“至于其他的……人们都说,刚刚出海时候的加勒特,他的性格还没有这么偏激,但是后来,随着他出海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就越发疯狂,几乎不眠不休地打捞海里的东西,认为那可以获得宝藏。
“因此,他船上的水手也想要离开他的船了。您可能不知道,在米德尔顿,一艘船,特别是大船,就如同是船员们的家一样。
“有一些传言是,一些水手打算在开春之后就离开。但是恰恰就是在这个时刻……他们出事了。
“据说前天傍晚,加勒特打算出海的时候,他和水手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因为水手们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海,但是加勒特却相当坚持,就如同他不愿意听从母亲的安排,坚持要成为船长一样。
“总之,那个时候加勒特勉强说服了他们。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出海之后,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约翰尼的话恐怕基本都转述自其他人的说法,其中不可避免地掺杂了一些个人感情因素。不过,真正引起西列斯兴趣的,是加勒特父亲的问题。
在海底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前往了贝休恩?
这似乎与商人安布罗斯曾经在火车上提及的那个故事如出一辙。而加勒特的父亲离开金斯莱的时间,同样也是三十多年前,那就更加符合这个故事了。
西列斯不禁感到了意外与巧合。
约翰尼稍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随后他就说:“据说加勒特在出海这件事情上十分执着,一年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海上。
“不过,他给船员们提供的待遇也相当不错。许多船员因此才会加入到他的船队中。不过,也有一些消息是说,他的船队中时常有人受伤,所以才会经常更换船队的成员。
“但是没人知道这种受伤是怎么一回事,或许只是他们在海上遇到了什么危险?不管怎么说,整个福利瓯海都充满了危险。”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转而问:“我记得,加勒特会贩卖一些在海中捞到的古董?”
“古董……或许也可以这么说吧。就是一些沉船上的东西,或者其他什么。但真正靠这一行发财的人很少。绝大部分的水手还是靠着捕鱼为生。”
西列斯明白地点点头。一夜暴富的传说总会令人艳羡,但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的概率就少之又少。
他便问起了那个真正令自己感到困惑的问题:“关于加勒特的父亲,你有听闻过其他什么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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