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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花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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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颜愣住。

他不是没想过他这身调香的本事可以赚钱。

从前在楼里, 男妓们总要在身上抹些熏香来勾引客人,房中也常备些催情助兴的香。他们学的所有课程都是为了取悦男人,调香也是一门必修课。

花颜是楼里把这门课学得最好的。他在制香一道天赋绝佳, 连授课的师傅都夸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香能勾人,亦能杀人。

长黎男子十六岁方算成年,才可婚配,连楼里都有规定, 未满十六岁的雏妓不得接客。爹爹做的虽是皮肉生意,对他们这些孤儿却是极好的。不做那生意,如何能养花满楼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

所以爹爹让花颜十六岁时挂牌接客,花颜并无不满。他又不是什么纯情小白花, 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甚至还杀过人。

花颜自小在楼里长大, 有个好友,比他还小一岁, 叫花语, 那时也才十三岁。

花语是楼里所有雏妓里最傻最笨的。日日学那些讨好人的手段, 样样也学不好, 性子极为单纯。花颜心眼子最多, 反倒喜欢这个最没心眼的。

客人形形色色, 总有些特殊怪癖。其中就有一个当官的,姓周,自己一把年纪, 老态龙钟,却偏爱玩些稚嫩未长开的花骨朵儿,对成熟的花朵反倒没兴趣。

那姓周的进青楼寻欢, 对伺候他的漂亮男妓不多看一眼, 目光反而落在来端茶倒水的花颜和花语身上, 尤其盯着花语不放,视线情.色下流。

花颜十四岁时,已经容色艳丽,有些大人的风情。花语却还青涩幼嫩,懵懵懂懂,是个孩子模样。

姓周的当场就要花语来伺候,要替这花骨朵儿开.苞的那种伺候。

花语吓得茶水都翻了,哭着说:“奴还未满十六,照楼里的规矩不能接客。”

姓周的笑容淫邪:“你可知本官是刑部郎中,司掌律法。是楼里的规矩大,还是本官的规矩大?”

花语怯懦得不敢说话,花颜看不下去,挡在花语面前,字字珠玑道:“就算按照国法,未满十六也是稚子,王法规定不得玷污稚子,违者斩立决。”

长黎民风开放,举国皆是男儿,并无太多尊卑忌讳。

在长黎,床笫间居上位者曰“寻欢”,居下位者曰“承欢”,当然还有一大把可上可下,可攻可受,就叫“贪欢”。

体位上有所差异,地位却是平等。寻常百姓或门当户对的家庭并不讲究嫁娶之分,夫妻只做口头区分,并无谁是谁的附属一说,谁娶谁嫁就看两家怎么商议。寻欢可以娶很多承欢,承欢也能娶很多寻欢,做丈夫的不一定是攻,做妻子的不一定是受,关起门来彼此互攻也很正常。丈夫可以纳妾,妻子若看上别的男人,也可以接进家里当妾,各宠各的,双方都不得有异议。

唯一的区别就是若娶方是寻欢,给出的彩礼必须远远多于嫁方给出的嫁妆,不然凭什么让人家辛苦怀胎十月刨腹九死一生产下的孩子跟你姓?冠姓从不是天经地义,本就是一种极大的让步,是价值连城的嫁妆。

若娶方是生孩子的,那没事了,彩礼看着随便给。

长黎是非常偏袒需要受生育之苦的男子的。同为男子,吃了生子药的男子要比寻常男子受更多苦,才有长黎的繁衍生息。高祖就是因难产而死的元后制定律法,给选择生育的男子极大偏待。

只有两家地位差距极大的时候,夫妻间才会区别对待。譬如皇族就不会允许后宫光明正大养妾室,这是有损皇家颜面。历来也有皇帝是承欢的,自己的孩子自己生,也不许妃子和别人生子。后妃算是皇室,皇室血脉不容混淆。高门贵族家的承欢要是喜欢上门第不如自家的寻欢,都是把寻欢娶回家的,也不许对方纳妾,自己倒能纳更多侧君。若是选择嫁,就叫下嫁,嫁过去照样压对方一头。

隔壁的女儿国乐央也是这个制度。这两国没什么性别体位上的不平等,只有阶级上的尊卑划分。

也是因为长黎开放至此,夫妻都能光明正大各自养妾室,丞相夫人当初提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要求才那样惊世骇俗。他若是世家大族出身也罢,偏偏丞相夫人虽也出身名门,在勋贵如云的京中却不算太过显赫,被第一世家陆家嫡子求娶,还应下这一世一双之约,可谓掀起惊涛骇浪。

但就算是这样开放的长黎,也有一条铁律——不得娶十六岁以下的男子,更不能有肌肤之亲。

成年人怎么玩都没关系,谁碰孩子谁畜牲,一旦发现就是死罪。

但即便明令禁止,也总有不怕死的。

玉京是天子脚下,无人敢明目张胆犯案,但就是有爱好见不得人的偷偷养娈童,因此又生出一条拐卖男童供人亵玩的黑暗产业链。云珞被卖作娈童时,恰好被微服出宫的少年谢重锦发现。太子大怒,当即将那户养娈童的人家抄了,下令彻查下去,捣毁了一条产业链,斩了不少人,还救出云珞的弟弟,使得云珞对救命恩人死心塌地。

太子彻查此案后,一时无人敢再做这种黑心买卖,那些有着恋.童癖好的人得不到“货源”,自然心痒痒得很。

周郎中就是其中一位。换作从前,他是万万不敢表露出自己有这种癖好的——表露出来的都被太子摘了脑袋。真不知道他一个太子,管天管地,还管他们这些人微不足道的癖好,是不是闲得慌,害他们见不得光。

可如今太子登基成了皇帝,反倒愈发昏庸不管事,周郎中这心思就又蠢蠢欲动起来。

现今听到花颜说的“玷污稚子斩立决”,周郎中身子一抖,想起当年太子办案时血流成河的景象,不可抑制地浮现起一抹心理阴影。回过神来后又恼羞成怒,当即给了花颜艳丽的脸蛋一巴掌。

“一个雏妓,下九流的贱胚子,也敢跟本官谈王法?”周郎中色厉内荏道,“本官就是王法!只要本官给你安个罪名,明日将你抓进牢里,掉脑袋的可就是你!”

这动静终于惊动了鸨爹。那三十多岁仍风韵犹存的男人走过来,谄笑道:“大人,这两个孩子做什么惹您生气?奴家给您赔不是,孩子年幼,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们计较了。”

同时给两个孩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快走。

周郎中倨傲道:“站住!还敢走?花老板,本官不过是叫他伺候,这小子就敢搬出王法来压本官,不给点教训说不过去吧?当然,本官大人有大量,只要让他伺候我一夜——”暧.昧的目光流连在花语身上,又冷笑着瞥花颜一眼,“就不让这小子进大牢。”

花颜很讲义气地为朋友两肋插刀:“你知法犯法,滥用公权,你才该进大牢呢!”

“闭嘴!怎么说话呢?”鸨爹立即扇了他一巴掌,听着响亮,实际力道不重。

“大人,这小子说胡话,给您赔罪了。”鸨爹为难道,“只是……花语年纪未到,您要想找人伺候,这楼里若没您看得上的,奴家也能伺候您……”

花语捂着嘴哭。爹爹金盆洗手很多年,如今为了他却要被这人糟践。

“你?”周郎中冷笑,“再年轻个二十岁,本官兴许能看上。那么老的脸,也敢叫本官咽下,是在羞辱本官么?今晚要不把他送我房里,明日你这花满楼就不用开了。”

言语已是明晃晃地警告:“让你整个楼的人进大牢,也不过是本官一句话的事。”

鸨爹面色铁青,笑容都维持不住。民不与官斗,花满楼只是间普普通通的青楼,没什么强硬后台。当下君王昏聩,礼崩乐坏,狗官横行,一个五品郎中也敢作威作福,他们得罪不起。

楼里都是些孤苦无依的可怜人,聚在一块儿,才算有了片安身之地。他想护住一楼的人,如今却护不住一个孩子。

“爹爹。”花语怯生生开口,语气还是懵懂的,神色害怕又坚定,“让我去伺候吧。”

“我不想你还有楼里的哥哥们进大牢……”

鸨爹闭了闭眼。

……

那之后,周郎中就常常来找花语“伺候”。每回伺候完,花语身上都会多出一片骇人伤痕。

花语变得越来越沉默,纯净懵懂的眼神一日日失去光彩。

花颜为他上着药,看到花语身上那片触目惊心的伤痕,垂下的眸光掩藏住毒蛇一般的阴冷。

他要为花语报仇,让花语永远不再受这样的折磨。

他想杀了周郎中。

但不能做的太明显了。他直接杀人,整个花满楼都会受牵连。

花颜开始没日没夜地研究调香,这次的目的,不再是研究怎样的香最好闻,最能取悦人。

他在研究怎样的香可以杀人。

他终于有所收获,调出能神不知鬼不觉害人的香,让花语在周郎中来时在房中点上,长燃一夜。

这香对花语这种承欢无害,却能让寻欢不知不觉神智癫狂,精尽人亡。

终有一天,周郎中再也没来。

听说是死在府里的马棚,死得很不体面,把自家的马当成侍妾,是货真价实的死于“马上风”。

没有人知道这是花颜所为。就连花语都不曾想到,周郎中的死,会和花颜让他点的香有关系。

花颜想过年老色衰后靠写话本赚钱,写不好话本,他还有一身调香的本事,开个胭脂水粉铺,总归是能活下去。

就是长黎是男儿国,对胭脂水粉的需求不大,要是生在其他三国,多出女子这一庞大的客户群体,他这身调香本事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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