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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阴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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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阴沉沉,教室里开了灯,可没能驱散周围的灰暗气息。潮湿的空气里带着泥土的味道,值日生擦着黑板,粉笔灰簌簌落下。

课间,学生们三五聚成堆。他们热切地聊着,偷偷摆弄手机。还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中掏出游戏机,少年少女们不时发出笑声与尖叫。其中有几个学生看了钟成说好一会儿,又刻意地掩着嘴轻声说话,明摆着是在讨论这位新同学。

至于是讨论他那好笑的名字,还是“找凶手”的古怪发言,那就不得而知了。

张贺君的桌子没有什么变化,她的习题书和课本装满了桌子抽屉。文具随意摆放着,仿佛她只是暂时离开教室,很快就会回来。

她买了小小的磁铁玩偶,小兔子双臂加了磁石,抱在金属桌腿上,圆溜溜的塑料眼睛正朝向钟成说的方向——

钟成说坐在教室最后排,他将目光从张贺君的座位上收回。

他的教材和文具都是识安配的,与他当年所用的差别不小。然而这种置身事外的气氛,与当年他上学时一模一样。

钟成说从一开始就记得一切。

当年那片涟漪许下的愿望,长达千年的沉睡与醒来。与婴儿相融时的离奇遭遇,以及他与养父母的初次相遇。

钟成说至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但他很清楚,自己必定不是人类。当年他看着那些跑跑跳跳的同学,就像观察鱼缸里簇拥在一起的鱼群。

隔着透明的,冰冷的隔膜。

孤独谈不上,更说不上羡慕。对于孤身一人这件事,钟成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像千年前,他身边那些遥远微弱的涟漪。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不需要任何情绪,如同一株长于角落的植物。

钟成说从回忆中拔出思绪。他刚翻开阔别已久的课本,肩头上忽然一沉。少年殷刃正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看着课本。

仗着没人能看见自己,鬼王大人毫无形象地搭着钟成说肩膀:“真厉害,我一点都看不懂。”

鉴于这只大元物仍然拥有实体,钟成说能感受到殷刃的呼吸与体温。殷刃皱着脸阅读初中物理教材,喉咙里拉出长长的“唔”声。那人长发顺着自己的肩膀垂下,在宽松的布料上滑来滑去。

……看得还怪认真的。

殷刃的吐息与身体都非常温暖,钟成说翻动书页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住了。源于本能的排斥,源于本心的亲近,身边人存在感强到无法忽视。

周围还是穿越时光的熟悉喧闹,课间音乐十几年未变。记忆里那种置身世外的“植物”心态,他突然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钟成说轻轻转头,额头抵上殷刃的颊侧。殷刃顺势调调姿势,继续研读那页高深的科学原理。

噼里啪啦,雨水打上玻璃窗。钟成说倾听着爱人的心跳,微微合起眼。

毫无意义的学生记忆,突然多了许多温热的重量。

真……

“好”的感想还没从他脑袋里走完,钟成说的桌子嗙的一声巨响。原本在不远处讨论漫画的男生突然大打出手,被推搡的那个险些把钟成说的桌子撞翻。

两人吐着不该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污言秽语,扯着彼此肥大的校服乱抓,试图把对方摔去地上。钟成说听了两耳朵,两个少年在争吵漫画里甲乙两个角色的战力问题。

可是钟成说毫无疑问地感受到了杀气。

两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对彼此散发出极强烈的敌意。周围的学生们见势围过来,有几个还当场叫好。其中一个少年的脸被另一个挠出一道血印,脸憋得通红。他手一伸,眼看就要抓钟成说的圆规。

钟成说一把捉住他的手腕:“不要冲动。”

“你他妈碍事是吧傻逼?”那少年龇牙咧嘴,“关你屁事?!”

“什么狗跟什么主人,主人弱鸡狗也弱鸡!”另一个少年体格高大些,见敌人被钟成说这个“瘦弱好学生”制住,当即尖笑扮鬼脸。

钟成说眼看拽着的人青筋鼓起,脸红脖子粗。那人圆规也顾不上捡了,抬腿就朝另一个踹。这一踹正扫过对面的鼻子,鲜红的鼻血瞬间涌出,滴滴答答地坠了一地。

教室后方的监控红灯闪烁,黑洞洞的镜头扫过班级。可是几分钟过去,并没有人介入。

钟成说无奈地环视四周——周围的学生要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是凑在一边看热闹,没有一个人去找老师协调。

“打!打!打!”好事者笑着喊叫,“都来看哈,谁退谁孬种!”

“打!打!打!”偷藏手机的学生挤近,动作熟练地拍照录像。

“打!打!打!”甚至有几个人故意把美工刀和圆规等锐器摆在近处,随即立刻退开。

人们围了一圈,圈里除了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就只有“呆立”的钟成说。

钟成说环顾教室的目光停在罗纯蕾身上,小姑娘被几个朋友簇拥,正目不转睛地看过来。滴在地上的鼻血被扭打的两人踩散,染成一地血印子。

他眨了眨眼,抬手想要阻止两个小孩胡闹。只是这手一扬起,某人揪着他的袖子一扬。钟成说的拳头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圆弧,正中其中一人的脸。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嘘声。

被打的少年正是掀起事端的那个,脸上的鼻血还没擦干。他生得人高马大,一张脸气得发紫。他刚想站起来教训教训这个转校生,却又脚底一滑,摔了个标准的屁股蹲。

这回他的脸色彻底由紫转黑,周身满是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戾气与疯狂。有那么一刻,这个男孩身周的气势和邪物相差无几。

而他的身后,隐身的罪魁祸首拍拍手,红眸子中的情感晦暗难明。

“吴哥丢人咯,吴哥丢大人咯!”拍视频的男生们纷纷起哄。

“二打一是不是东西?都他妈等着!”吴哥一抹鼻血,大声咆哮。

“都说关你屁事啊?这赢了算谁的?”脸带血痕的少年也没买账,抬起下巴唾沫四溅,险些崩到钟成说脸上。

恰在此刻,熟悉的上课铃声响起,众人轰然冲回座位。

一个中年男老师踏进教室,目光从鼻青脸肿的两人身上扫过,停在桌椅翻倒的钟成说身上。随即,老师没事人一样放下书本:“上课了啊——同学们好!”

“老——师——好——”学生们愉快回应。

教室后排,钟成说一个人乖乖收拾桌子。那些血迹还留在地板上,闪着鲜亮的血色。

“你刚才在想什么?”好容易将一切物归原位,钟成说用书本遮住半张脸,以气声开口。

就算他感受不到术法气息,也知道刚才少年那一摔,百分百是殷刃搞的鬼。

殷刃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慢慢刮过教室内每一个学生,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

他们这次近距离探寻是对的,此时此刻,殷刃很确定这一点。

方才那个小孩想要抓圆规时,殷刃后颈突然一阵发冷,继而是针刺般的不自在。如今殷刃对这种感觉很是熟悉——

窥视感。

准确地说,是大元物所特有的窥视感。可是比起仇先生,这份窥视感来得微弱而遥远。

对方窥视的大约不是自己,而是试图以圆规伤人的学生。为了验证猜测,殷刃故意借钟成说出拳挑衅,让那个挑事者当场出丑。

果然,对方的疯狂之下,那股难言的窥视感再次出现了。

这里藏着又一只大元物?难道是那位传闻中的“乐先生”?但比较被仇先生注视的感觉,又像是哪里不太对……线索还不够。

“这间教室里,有二十四件污染物。”殷刃俯到钟成说耳边,“明明昨天梁杉他们查过一遍,现在又多了这么多。钟哥,接下来我需要你配合我一件事。”

“嗯。”钟成说轻声应道。

“不过就你的情况,可能有点儿困难……”殷刃戳了戳他的面颊。

钟成说的胸口略闷,一点微妙的委屈自顾自生了出来:“直说就是,我什么都能配合。”

怎么,他们不是最好的共犯吗?

“……那我可就说了,钟哥,接下来我需要你在这个班级里疯狂作死,刺激尽可能多的小孩。”

殷刃在他肩膀边探头探脑。

“可我听咱爸妈说,你初中的时候乖到不像话,你真的没问题吗?”

钟成说:“……”

好的,自己离“最好的共犯”果然还有一段距离。

钟博士上可写论文,钟阎王下可杀邪物。他甚至能再长出一个脑袋。可要说以学生的身份惹事,他确实没经验。

“我尽量。”钟成说规规矩矩拿着课本,发出勉强的声音。

……

细雨落下,闷闷地打上石砖。

“他们没问题吗?”黄今坐在学校带遮挡的石椅上,眼神一片空茫。巨大的枫叶从树上落下,悠悠然糊到了他的脸上。

葛听听:“噗!”她特地把笑声用AI发了个音。

“应该没问题吧,那可是殷哥。”她从学校小卖部买了一兜子零食,这会儿正在石椅另一端啃辣条。

“强如大天师,也没经历过义务教育啊。”黄今萎靡地拿下叶片,“算了,横竖没有生命危险……就算给他擦屁股,也轮不到咱俩。哎,你要不在这坐会儿,我先出去——”

“旷工是不对的。”葛听听严肃评价。

黄今默默把叶片扣回脸上:“都下雨了,咱们在这也是浪费时间。人梁杉和卢小河至少有办公室待,就咱俩在外头晃悠,玩都没得玩。”

“偷懒也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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