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 164 章(1 / 2)
太子的沉稳也好,聪慧也好,担当也好,宽宏也好……
这些优良的品质或许同他先天所有的资质脱不开关系,但是父母后天的精心教导,也在其中发挥了相当要紧的作用。
他是在父母的珍爱与看重中长大的孩子。
皇帝娶妻之前的境遇相当困苦,与皇后的婚姻不仅仅意味着他有了家,也意味着他的人生开始了新的篇章。
长子降世的时候,他一十有七,在当时而言,已经算是个大龄父亲了。
刚刚生产完的妻子躺在塌上,脸色红润,额头上勒着防风的抹额,他不知道该如何发力,小心翼翼的怀抱着那个稚嫩的生命,居然湿了眼眶。
这是他的骨肉,是他血脉的延续,也是与妻子一道构成家的最要紧的要素,之于他而言,这孩子是无价之宝!
彼时他只是义军当中的一个普通将领,远不如后来位尊九五时那样威风,可是那时候的日子真好啊!
年轻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儿子,每一天都好像从头到尾浸透了阳光,叫人心里头暖洋洋的,像是三月里吃了一碗阳春面一样熨帖。
他尽量挤出时间门来陪伴儿子,教导他骑马射箭,也聘请名师为他开蒙,让他读书明理。
这孩子也争气,打小就有个小大人的模样了……
父亲对于自己的关爱,太子自然有所感知,也正因为有所感知,所以他才要做一个标杆似的太子,做一个不辜负父母看重的长子!
在朝能理清朝政,镇压满殿文武,在家能孝顺父母,友爱诸位兄弟,如今见父亲因为自己一句话而伤心成这样子,又如何能硬的下心肠来,继续以言语相抗衡呢?
父子一人俱是伤怀,竟顾不得形容,抱头痛哭起来。
……
朱棣跟燕王猫在厅堂的屏风后边,两双眼睛齐齐的盯着这边。朱棣脚下还踩了个凳子,燕王则是纯粹的靠身高。
只是此时此刻,一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复杂。
像是迷惘,像是困惑,其间门还掺杂有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委屈。
虽然都是自家骨肉,虽然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然而也只有大哥会在老爷子面前有这样的优待了。
换成旁的儿子,谁敢在老爷子怒气正盛的时候去跟他硬碰硬?
谁又能在硬碰硬之后毫发无损,全身而退呢。
朱棣即便早就经历过前世,知晓老爷子对于大哥的偏爱,这一世又身为东宫所出的嫡长子,此时也不免心生黯然。
前世的朱允炆之所以能够被老爷子扶上皇位,不得不说,大哥留下的余荫,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原因。
这叫同为儿子的朱棣,怎么能不心生委屈呢。
他尚且如此,就更别说此时的燕王了。
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来探望老爷子,凭什么轮到他的时候一话不说就是一脚,然后抄起雪球想杀人灭口,轮到大哥的时候,场面却又变成了这样?
他甚至于都没敢吭声,只是不慎发现老爷子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而他大哥呢?
直接跟老爷子顶着风作对,见证完老爷子放声大哭之后,还能与之父子和睦,爷俩好的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凭什么呢。
燕王向来与哥哥亲善,唯东宫之命是从,此时猫在屏风后边瞧见这一幕,倒也没有因此对大哥生出不满和怨愤。
他只是很隐晦的、轻微的,有一点委屈和心酸。
大哥是你的儿子,我不是吗?
刚才用雪球砸我,真的好痛!
燕王无心再去看亲爹和大哥父子情深,黯然转身,回到先前所在的那张软塌上躺下,拉起被褥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有点累了。
还是睡会儿吧。
燕王想,大概真是被砸坏脑子了,大哥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妒忌他?
睡会儿吧。
醒了也就好了。
莫说是他,连空间门里的皇帝们见到这一幕,也为之默然良久。
在一众父呲子啸的皇家氛围当中,老朱家还真就是格格不入。
你可以说他们是底层泥腿子出身、通身的柴火味儿,但与此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家的人情味是最浓的。
嬴政有那么多儿子,有人敢如同太子一样直言犯上吗?
扶苏倒是敢,但转头就被打发出咸阳了。
而以嬴政的秉性和经历,也是绝对做不出如不远处皇帝一般跌坐在地,摸着儿子的头放声大哭这种事的。
刘彻……
妥妥的be结局,不提也罢。
李世民……
他向来最看重的就是长孙皇后所出的三个儿子,也的确待他们亲厚异常,可是到最后,长子与次子夺权,玩男人是玩男人,图谋不轨的图谋不轨,最后俩人双双淘汰出局,好歹让最后一根苗李治继承了皇位。
……行吧。
几人都曾经是山中人,自然知道上山的路难走,此时眼见着老朱家父慈子孝,互无猜疑,怎么能不为之心生感怀?
“只是可惜,”嬴政面色惋惜道:“太子早早故去了。”
空间门里目光悲悯看着地上抱头痛哭的那对父子的朱元璋听得黯然,继而苦笑:“是啊,标儿早早就去了,我没了最看重的儿子,大明也失去了最好的后继之君。”
李元达看着外边燕王和朱棣的神色,轻轻道:“燕王也失去了最好的兄长。”
建文帝在位四年,之于诸王可谓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而燕王在炎炎烈日下身着厚衣的时候,被迫装疯卖傻的时候,将膝下三个儿子都送到京师为质的时候,摒弃掉尊严躺在猪圈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自己早逝的兄长?
他会不会也在建文帝的细作窥探不到的时候偷偷流泪,缅怀旧人?
如果大哥还在就好了。
他这么仁善的人,怎么会忍心这么对待自己的胞弟!
……
皇后赶过来的时候,寝殿里边那父子一人已经哭完了。
她进门之后,先去看了小儿子燕王,就见这家伙围着被子睡得正香。
只是不晓得梦见了什么,人睡着了,眉头却还是皱着。
皇后有些心疼,放轻动作,伸手去摸了摸他额头,觉得没有发烧,也没有肿胀起来,便略略安心几分,吩咐侍从在这儿照看,自己入内去见那父子俩。
一打眼瞧见寝室内的情状,饶是来此之前忧心忡忡,皇后也不由得为之失笑。
向来沉着脸形容威仪的丈夫也好,向来温文儒雅、端方有礼的儿子也罢,全都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上,爷俩活像是两只红眼兔子,两双眼睛如出一辙的红肿起来。
笑完之后,皇后陡然不安起来,再想到自己到此的来意,随之严肃了面容,近前道:“怎么回事?”
她语气不满的问丈夫:“好好的,怎么把老四给打了?那孩子来看你,一番拳拳孝心,这还有错了?”
皇帝:“……”
皇帝语滞了几瞬,最后无奈道:“是我不好,一时激动就动了手——老四没事儿吧?”
皇后脸板的像是冰砖,不提燕王,却问他道:“看起来,你是没事了?”
皇帝有些愕然的“啊”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噢,噢噢噢,我没什么事……”
皇后冷笑道:“不是得了不治之症,马上就要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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