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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9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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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让人质挑人质这回事, 光头感到十分不解:“鬼爷,好好的干嘛要换?这个丁子茂家里挺有钱的,咱们能来个开门红……”

“换一个。”

他没了声, 不再继续追问。皮衣男挠挠头发:“那挑谁啊!老二,你去拎一个!”

林二德走过去, 一个个提起来, 挑挑拣拣,就跟在菜市场买肉似的。易时的表情虽然平静,双眼却一直紧盯着他拎起的孩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不是选中顾朗, 都是一个可能改变的机会……

林二德走到流着鼻血的顾朗身边,易时的眼眸暗了暗, 呼吸也向下压了一些。结果白白担心一场,林二德直接从他身边略过,默认出局。易时的心放下去, 不过表现到外在, 依旧是同一个表情同一个眼神, 仿佛他这十几分钟以来像一座雕塑, 从神情到动作都毫无变化。

正当林二德提起栀子花,秃老鬼开口了:“等等。”

林二德摸不着头脑,把栀子花放下。秃老鬼走过去,把流着鼻血的顾朗重新提起, 看着易时:“是他吗?”

易时的瞳孔缩了下, 瞬秒之间便将情绪变化压下去,眼神不卑不亢, 仿佛事不关己。

秃老鬼把顾朗丢给林二德,走到易时面前蹲下, 右手用力卡住他的脸颊两侧,强迫他把头抬起来:“我这个人,最会观察别人的表情。当年我老婆和我发誓,没有出轨,但她的眼皮跳了下,我知道她在说谎,立即宰了她。”

“刚刚你也是,睫毛往下垂,自以为无人察觉,可惜逃不过我的眼睛。”秃老鬼露出得意的笑容,“故意抛个饵,以为我不会上钩?呵,聪明反被聪明误。”

易时被迫昂着下巴,脖子拗得酸痛,和秃老鬼靠得近了,又从他的眼中发现更多令人不安的东西——阴晴不定变幻无常、无差别的病态戒备、妄想与偏执、还有……想要嗜血的疯狂。

他才是个真正的天生变态狂。

“打电话联系这小子的家人,要一千万,三天不给就撕票。”

易时死死咬着唇内侧那块软肉,哪怕已经尝到淡淡的铁锈味也浑然不觉:“……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有蹊跷。”秃老鬼指着顾朗,“要不是你主动把他顶出来,我还不确定拿谁开刀最合适。”

易时的头脑嗡了下,脑中被“既定事实”“因果关系”这八个字占满。

既定事实无法改变,他这个预言家的出现,仿佛是为了给它加固,让它的形成更加合理。

———

被当作第一个人质的顾朗,家里接到绑匪的电话便立即选择报警,光头气急败坏,拎着顾朗出去,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海靖的警方异常忙碌,前一天接到幼儿园的报案,刑侦队就出动了,到处寻找校车的下落。当晚又接到顾朗家人的报案,说是绑匪打电话来,儿子在他们手里,要求三天之内凑齐赎金一千万,否则就会撕票。由于当时没有录音,对方又是使用网络号码,绑匪的位置根本无从查起,警方带着技侦人员在顾朗家里布控,光明正大进进出出,刚好被负责监视的团伙成员看到了。

于是顾朗顺理成章成了那个杀鸡儆猴的鸡,一朵青春之花刚刚结出花骨朵儿,还没享受阳光雨露的滋养,便被一刀剪下零落成泥。

带血的校服外套被丢在地窖肮脏的泥土地上,孩子们吓得缩在一起,两位老师泪流满面,易时盯着那件血衣怔愣许久,内心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和愧疚。

愤怒的是这些杀人犯的冷血无情,愧疚的是这个孩子或许本来可以逃过一劫,可因为他的存在,恰巧在对的时间成为对的受害者。

光头穿着工字背心,两条胳膊肌肉虬结,拔出斜插在腰间的小刀,在手里把玩。他在人质面前走来走去,语气严厉,教育道:“本来咱们只要钱,拿到钱就放你们回去,可你们那些不长心的爹妈,居然敢报警?!这下好了吧,把老鬼头惹生气了,他已经派人去盯着,发现谁家里人敢去警局,直接宰了!”

刀刃散发着寒光,孩子们若不是被胶带贴着嘴,恐怕这地窖里就是听取哇声一片。光头似乎就喜欢看小鬼们惊恐的表情,蹲下来用刀尖轻轻顺着小姑娘的脸庞描绘:“看看这细皮嫩肉的,在家里就是当公主养的吧?不知道地府的伙食有没有这么好咯!”

小姑娘拼命摇头,不停往旁边躲闪,害怕刀尖会一不小心划破娇嫩的肌肤。她的身旁就是栀子花,小石头紧张喉咙干涩,生怕光头会把魔爪伸向栀子花,易时看着女孩儿的脸,确认她就是明天会死去的人质。

这是注定会发生的悲惨故事。

最终,女孩儿被拎着衣领提出去,小石头松一口气,一道阴影笼下来,他下意识抬头,发现皮衣男站在眼前盯着易时,笑容不怀好意。易时目光冷淡,皮衣男蹲下来,把塞在行李箱里鲜血淋漓的尸体照片给他看:“看见没?他家人要是乖乖听话,就没这些破事儿了。所以你也最好乖乖的,听我的话……”

布满老茧的粗粝大手来回抚摸着被紧身打底裤包裹的修长小腿,易时的眼眸波澜不惊,仿佛被轻薄的不是他的腿似的。光头对此嗤之以鼻,翘着二郎腿懒得管,林二德从梯子下来,瞧见皮衣男在那儿色迷心窍,喊道:“老大让你来挑小崽子!你在干嘛?!快快快,你想被骂我还不想呢!”

皮衣男不情不愿站起来,随手就把身边的小石头提起来,想看看这女人的反应。

结果易时的表情和先前几乎没什么变化,静静望着他,眼里一片平静。皮衣男还以为能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模样,自讨了个没趣,又把小石头扔回去。

小石头砸到易时身上,脸庞恰好埋进绵软的物体,意识到这是哪个部位,两颊一片烧红。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捆着,只能扭动身体挣扎,像一条毛毛虫,费了半天功夫才滚到泥土地上。

易时发现小鬼的耳朵尖居然红了,有点忍俊不禁。海绵垫还真能以假乱真,糊弄了一个成年男人,未成年小鬼也深信不疑。

光头手里提一个,皮衣男一左一右夹两个,分别是后面三天会死亡的人质。其余人趁夜色被押离地窖,去往另一个山洞。跟着他们的路线,易时才发现这个林二德的确有点本事,进了成安山就像只穿山甲,哪里偏僻钻哪里,把这座巍峨大山的构造摸得清清楚楚。

按照案件进度,海靖警方目前正在挑灯夜战,大量人手分散出去,调查校车路线、获取沿途监控、走访排查确认绑匪的身份。前者大约耗时一天左右,因为动物园的位置远离城区,林家村更是靠着成安山的乡镇地段,沿途天眼分布稀疏,有几个探头还被人为损坏,不得不依靠人力资源走访排查,才初步确定大致路线。

查到林家村了,确定绑匪的身份也就不困难了。谁让这帮人只求快不求细,做事太糙,到处留下线索,通过那只抛尸的行李箱上的指纹,很快便锁定无业游民陈某、王某,排查两人的社会关系后,秃老鬼这个前科累累的惯犯便浮出了水面。

原先没接触到他,易时以为他和庞刀子差不多,都是三分智慧七分冲动,有头脑但不算太聪明的普通绑匪。现在才恍然大悟,秃老鬼根本没想隐藏他是主谋的事实,他甚至希望警方尽快得知这起绑架案就是他的杰作,让安稳的海靖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满足内心变态的成就感。

直到天蒙蒙亮,他们才踏进岩洞里。入口相当狭窄,成年人不得不弯腰,走出数米才逐渐开阔。滴答、嘀嗒,岩洞滴下的水打在头顶上,易时浑然未觉,小石头一个激灵,他比较惨,水滴落在脖子上,顺着脖颈线条滑进衣服里,连带着隆冬的森寒之气一起钻进毛孔里。

易时用胳膊肘抵了抵小石头,示意他走到自己前面,他会尽量用身体帮小石头挡住落下来的水滴。小石头摇头,似乎不想被小看,更不想被“女性”保护,倔强挺起胸脯,像个小男子汉。

林二德在背后推了一把:“磨磨蹭蹭的干啥?你们母子俩当是来旅游的?!”

他的手劲很大,那一下让小石头踉跄一步,如果没有易时挡在前面,肯定要在石洞里磕得头破血流。小石头稳住脚步,回头恨恨瞪一眼林二德,易时则不然,对林二德一直是那种看死人的眼神,在他看来,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做什么都掀不起波澜。

岩洞中部的空间很大,高度更甚,只是湿气太大,不断往下滴水,滴答滴答回响在耳边。白天还好,到了夜间,山里气温降至零下十几度,滴水成冰,孩子们蜷成一团,全身上下唯一的保暖工具就是那身脏兮兮的校服,一个个冻得牙关打颤,贴在一起抱团取暖。

易时背靠着岩壁,捆在身后的双手轻轻抽出一只,束缚他的绳子松松垮垮,早已被弄开。

今晚岩洞里只有三个人,光头、林二德和一个刚被换来的矮子,他只要找准时机夺到武器,解决这三个不成问题。能逃出去就能想办法联系到人,有人的地方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经历过顾朗的事件,他现在也不确定,理想能照进实现的部分究竟有多少。

对顾朗愧疚仍然盘桓在心头,易时总感觉是自己的失误,才害得那孩子成了刀下冤魂。身旁这些蜷在一起的孩子,肋骨受伤的男孩这两天病情加重,一直在发烧;被扯掉耳蜗外设伤到头皮的萱萱,也不小心伤口感染,那一圈头皮红肿化脓;还有过度害怕导致失禁的小胖子无人处理,只能穿着肮脏的衣服继续凑合……

他们原本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一朝沦为阶下囚,把未来几十年的苦都给吃光了。

目光触及到的都是这些令人心痛的场景,他怎么能坐以待毙?

易时咬咬牙,再赌一把,这回一定要万分小心,争取打破既定事实的魔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进入深夜。林二德跟哈欠虫附体似的,靠着洞壁一遍又一遍不停打哈气,很快就把矮子传染了,两人一起打哈欠,眼皮快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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