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投怀送抱(2 / 2)
陆余原本想报喜不报忧,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可陆正筠话锋一转,便给他讲起陆家错综复杂的人情关系,以及名下产业。
直到这时,陆余才终于把“陆家”和传说中的豪门对上号。
原来,爷爷就是大名鼎鼎的陆剑昀。
这倒让陆余想起小时候灼宝闹着要带他一起去安谨亲妈家住的过往,孟汎女士当时的男朋友便是陆家旁支。
“陆余?想什么呢?”
“没什么。”陆余说,“只是有点累。”
陆正筠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是很晚了,那你先休息,明天爸爸再继续给你讲。记住,陆家任人唯贤,孙辈这些孩子里,你是最拔尖儿的。”
“好。爸晚安。”
萧菀桦说:“小余,我带你去房间。”
陆余点点头。
母子间却异常沉默,一直走到陆余的房门口,萧菀桦也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余在门口等了她半晌,说:“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萧菀桦:“……”
萧菀桦:“陆余,你可不可以帮我求求爷爷?”
陆余睫毛抖了一下,明知故问:“求什么?”
萧菀桦很难以启齿的样子:“我看得出,老爷子很喜欢你,如果是你开口,他不会不答应,能不能……让阿雲还留在陆家呢?陆家的产业跟他无关,他不会跟你抢的!只是他什么都不会,现在高中还没毕业,一个人孤苦伶仃,他怎么生活呢?”
“……”
长久的沉默。
陆余慢慢地闭了下眼睛,才说:“您认回我之后,第一件事就想说这个?”
萧菀桦登时语塞。
陆余缓缓道:“陆倚雲跟我一样,都没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但不同的是,抚养我的桂阿姨,一早就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的,论‘孤苦伶仃’的滋味,没人比我更明白。”
陆倚雲只是高中没毕业,但他在桂阿姨手底下讨生活的时候,还是几岁的奶娃娃,到底谁更可怜?
但陆余不习惯跟别人示弱,即便眼前是亲生母亲,也不肯扒开伤口,把脆弱的一面露出来祈求同情。
他点到即止,便淡淡地说:“老爷子说一不二,我初来乍到,不敢触怒,您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说罢,陆余便拉开房门。
“晚安。”
眼睁睁看着红木门打开复又紧闭,萧菀桦愣了半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余好像再没叫过她“妈妈”。
.
陆余把自己扔上床,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
幼年时,他幻想过无数次,若自己也有亲生父母,生活会是怎样的光景。现在觉得……好像不过如此。
一心想着养子的母亲,貌似对他寄予厚望的父亲。爷爷欣赏他,可之前也对陆倚雲苦口婆心,却在发现陆倚雲不是亲生孙儿之后,那样绝情。
陆余纵然觉得亲生母亲明目张胆的偏心令人心寒,也未尝不为爷爷的绝情而心惊。
……他愈发清晰地认识到,陆家不是普通人家,或许,这才是传说中的豪门。
“摇身一变,成了豪门少爷,矫情什么呢?”陆余喃喃自语。
据说陆家的产业遍布全球,重点业务在北美和东亚,但连区区一个北城的庄园都如此豪华。
陆余靠在软枕上,环顾房间,装饰摆设都是上好的红木,就连墙上那幅画也像名家真迹,还只是客房。
还只是陆家数不清的房产的一隅。
管中窥豹而已。
难怪陆正筠期望他去竞争下一代家主,谁不想坐拥享不尽的富贵,成为庞大商业帝国的主人呢?
陆余心中赞同,情绪却澎湃不起来。若有的选,他还真希望能生在普通人家,他曾经构想的父母亲人不是他们这样。
爸爸应该像安致远一样,会躲懒,嫌弃他们聒噪,但也会偷偷带他们去吃汉堡薯条。妈妈应该像郭琳一样,容易暴躁,动不动就鸡毛掸子警告,但除了她谁也不能说孩子们不好。
陆余摸出手机,给安予灼发了条消息:睡了么?
灼宝:没!这才几点!救命啊你不在家,老妈要亲自陪我写作业_(:з」∠)_
陆余笑起来。
灼宝:认亲怎么样?在那边住还习惯吗?
陆余:还好。
陆余:我觉得能在安家长大很幸运。
他甚至有点心疼陆倚雲。
在这样的豪门里长大,虽然享受到了优渥的物质生活,可未必能体会寻常人家的快乐,难怪他平时总是把“钞能力”挂在嘴边,也许他能炫耀的东西不多。可现在又连唯一引以为傲的家世也被剥离。
听说陆倚雲被佣人们拖走后,就直接送出了陆家庄园,依着陆老爷子的意思,给他配备的保姆、司机一律都要撤掉,替他租的房子也不再续租。
也不怪萧菀桦担心他,陆倚雲是个被养废了的纨绔,他没有足够的金钱可供挥霍,没几天就要饿死的。
安予灼却从“能在安家长大很幸运”的话里听出弦外之音,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
“哥哥,你仔细给我讲讲。”
陆余没带感情色彩,轻描淡写地一掠而过。
安予灼却听得气愤不已。
难怪上辈子的陆总后来那么变态!啊不,那么冷酷!原来是从小受桂阿姨的折磨,后来又受到亲生父母的不公待遇。
安予灼不明白,即便跟养子有18年的感情,无法割舍,您忍一忍不行吗?非要在认回他家陆余的第一天,就去扎他的心?
小安总决定了,有他在,绝不可能让上辈子的悲剧重演!
亲妈不心疼陆余,那就由他来心疼!
萧菀桦想留下那位假少爷是不是?那他就让她偷偷接济都变得不可能!
安予灼想起那天在校门口遇到的桂阿姨,计上心来,桂阿姨不是想找人给她养老么?那他不如顺水推舟,助她一臂之力!
“妈,我出去一趟!”安予灼捂着手机听筒,跟郭琳报备。
郭琳一双美目瞬间瞪出凶光:“大晚上你不写作业去哪儿?!”
安予灼同学一抖,怂怂地对她做口型。
郭琳:“……”
郭琳:“大晚上的,多不安全,等着,我去给你叫司机。”
电话那头的陆余问:“怎么了?”
安予灼:“没什么,说到哪儿了,爷爷要给你改名字?”
“嗯。”陆余将受的委屈一笔带过,却把细枝末节讲得很清楚,“老爷子说,我这一辈男丁从‘倚’,从‘雨’,他说傲骨凌霜是好意头,所以……”
“陆倚霜。”安予灼脱口说出上辈子陆总的名字。
陆余:“嗯,你觉得怎么样?”
安予灼撇嘴:“不怎么样。还是陆余哥哥好,我都已经叫惯了。”
而且陆倚霜听起来就不吉利,像“遗孀”,难怪上辈子陆总孤寡到十多岁。做生意的人总是有些迷信的,小安总上辈子22岁起就每年初五风雨无阻拜财神,多少有些信命。他觉得,若是这一世能改个名字,也许一切也能往更好的方向改变。
不过,他一个高中生的幼稚建议,陆老爷子怎么会听?
没想到陆余很痛快地答应:“既然你喜欢,那就不改了。”
安予灼:“哈?”
不久之前还跟萧菀桦义正言辞讲他“初来乍到、人微言轻、决计无法说服陆老爷子”的陆余,笃定地保证:“我还没跟爷爷提过什么要求,相信他会答应。”
这倒让安予灼不好意思起来:“我也只是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哥哥你自己喜欢哪个名字就用哪个。”
毕竟从“倚”,从“雨”,听名字就知道他是正儿八经的陆家子孙,而且,哥哥好像也不喜欢“陆余”这个名字。
他还记得他们儿时第一次见面时,陆余自我介绍说:“我叫陆余,多余的余。”
那也是灼宝第一次心疼陆余哥哥。
陆余却说:“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时移世易,他已经不是桂阿姨的陆余,而是灼宝的陆余。那么,就不是多余的余,他私心希望将其换成“余生有你”的余。
两人煲着电话粥,不知不觉夜色愈深。
陆余一向不是多话的人,这回却感到无比的熨帖。毕竟在这样孤寂的深夜里,刚经历过与想象背道而驰的认亲的少年,最需要的就是安慰。
可聊到酣处,安予灼却忽然说:“挂电话吧。”
陆余不由得看向墙上的挂钟,压抑住失望:“你要休息了吗?”
小少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听起来格外软:“是呀,好累,想躺一会儿。”
“嗯,好。”
“那么,哥哥,给我开下门吧。”
陆余:“?”
电话挂断,敲门声清晰响起。
陆余跳下床,迈开长腿,两步跑到门口,拉开红木门,果然看到熟悉的漂亮少年。
少年来得匆忙,厚外套里可见皮卡丘睡衣的浅黄,他弯起唇,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星光,有点臭屁地问:“看到我有没有开心一点?”
陆余怔怔望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受委屈啦,老妈都准我不用写作业……呐,不要伤心,这世上也有很多人是偏爱你的。”
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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