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13.黄金修理师 【觊觎】(1 / 2)
姝艳的蔷薇总会吸引围墙之外的路人。
*
“哥哥……”
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脑袋的少年仰头,赤金色的眼瞳里还未完全消散的睡意,但当顾栖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时,全部的朦胧顷刻间一扫而光、分毫不剩,只有亮晶晶的光与倒映在眼中、属于顾栖的影子。
“你怎么在这儿?”顾栖心道这孩子应该不至于已经依赖自己到一个人睡不着的地步吧……
“哥哥你没事吧?”亚撒翻身从其上起来,他小心地打量着顾栖,斟酌着词语旁敲侧击,“西德和林奈都已经休息了,林奈的身体检查结果也出来了,基因病完全拔除,就是身体还受了一些损害,后续需要慢慢调理……”
亚撒一边观察着黑发青年的神情,一边小声道:“哥哥不用担心的。”
顾栖摇了摇头,“我并不担心这个。”他对这件事基本上已经心知肚明,林奈痊愈是必然的,只是他现在疑惑的是原有的历史中还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不曾经历穿越,那么又是什么致使西德·奥莱托斯选择完全忠诚于亚撒?
那是后人未曾知道的部分,也是顾栖现在好奇的答案。
顾栖看向亚撒,那些复杂的心思在心头迅速淡去,“说吧,你呢?你想问什么?”
显而易见,亚撒实际上并不怎么关心西德和林奈的状态,说得冷血一点,他现在满心满眼里只能认得进去一个顾栖。
头发被压得有些塌的alpha与顾栖对视,“哥哥,你还好吗?”他终于问出了自己在意了大半天的问题。
亚撒接着道:“早晨的时候……”
话未说完,少年就紧紧地闭上了嘴,生怕自己再多提及上午的事情会引得青年不快。
“所以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在好奇这个问题?”
亚撒点头。
顾栖:“还记得白天是怎么答应我的吗?”
“记得,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
“那你现在做到了吗?”
亚撒沉默,整个身影似乎都灰暗了下来。
顾栖轻轻叹了口气,“就这么在意我到底怎么了吗?”
“在意。”
看着少年定定的目光,顾栖没忍住又叹了口气,轻声道:“知道太多可不好。”
“再不好都没关系,只要和哥哥有关就行。”亚撒微微偏头,再一步靠近了顾栖,试图挤到对方的世界里,“我想要和哥哥之间有斩不断的联系……哥哥比我大、比我成熟,经历的事情比我多,你看过很多我听都没听过的景色,我现在所有正在经历的事情,都是哥哥曾经经历过的过往……”
“不论是年龄、阅历还是别的什么,我没有任何的优势。”
“所以我真的很怕有一天被哥哥远远地落在半路上,然后怎么追都追不上你。”
这是亚撒的心里话,也是他一直所担心、在意的事情。未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黄金暴君也曾面对亲近之人而患得患失,他埋藏在心里所有敏感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其中不含任何的伪装,那十成十的都是亚撒本就忧思的事情。
面对少年的真诚,顾栖那一瞬间心脏不可避免地在轻颤着。黑发青年沉默片刻,让开了房门的位置,“进来吧。”
——他允许少年进入他的世界。
亚撒眼睛一亮,瞬间知道了青年的意思,“好!”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是顾栖身上的味道,在平常它们都很淡很淡,而分化期后的亚撒却能每一次都清晰地捕捉到,甚至有时还能描绘出其无形的运动路径。
房间里有个小露台,顾栖拉开窗帘,迎着半截月光,推开了相对而放的躺椅,拍了拍不远处的位置,“过来,坐在这里说吧。”
“好。”
两人都沐浴在月光之下,顾栖因为前不久睡过一觉,即使更半夜也丝毫不显困倦;亚撒则是因为即将了解到哥哥的秘密,整个人连心跳都是加倍运动的,若是此刻顾栖能腾出手来摸一把,一定会发觉少年那不正常的脉搏。
顾栖并不是一个擅长诉说、讲故事的人,于是这导致他在描述自己的经历时有些干巴巴的生硬,就好像是围观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故事然后转述给亚撒听,至少在他看来,这很无聊。
——无聊到他自己在十分钟后开始打哈欠,只除了提及低阶虫族时心头不可避免的难过。
但另一边的亚撒却不这么认为,红发的alpha听得津津有味,面部神情并不过分明显,但每一次顾栖停顿、喘气之时,都会从少年的眉头、眼角、唇形上得出最真实的反馈——顾栖适当隐瞒了自己来自未来的事情,只将自己作为虫母,以及被低阶虫族帮助的经历选择性表达,让亚撒能够拼凑出一个他所不曾接触过的、属于顾栖作为新生虫母时的形象。
“……所以哥哥因为这些才离开了虫族吗?”
在亚撒的理解中,顾栖就是个诞生没多久然后被一群虫族欺负的小可怜,虽然他很清楚哥哥一定还隐瞒了一部分的内容,但对于眼下的情况而言,亚撒觉得这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他总是知道的,哥哥很神秘,一蹴而就完全不可能。
“差不多。”顾栖点头,他仰躺在露台的躺椅之上,目光悠悠地落在了窗外的夜幕之下。
圣浮里亚星眼下已经逐渐走到了春末,气温回升、满眼浓绿,几乎到处都是盛开的鲜花迎着风摇曳,似乎走到哪里都能嗅闻到迷人的香氛。但即便如此,顾栖感觉自己似乎还是更加喜欢充满了原始气息的星球,那种自然的、蓬勃的生命力是已经被人类改造多年的星球所没有的肆意,也只有在荒原、丛林里,才能孕育出低阶虫族这么可爱又完美的生命。
“哥哥很想它们吧?”
这个“它们”指的是谁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嗯。”顾栖点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可是哥哥,这是它们心甘情愿的选择,我想如果再来一次,它们还是会这样做。”
正是因为太过心甘情愿,才让顾栖这位半路而来的虫母心中有愧,他总觉得自己并不是原来虫卵中的虫母,而像是强占了喜鹊巢穴的斑鸠,只是因为死亡与重生才得以挤走了原本虫卵中的生命与灵魂……
最初还在那颗荒芜星球上的时候,顾栖并没有这样钻过牛角尖,但当他经历了离别、看到了每一位低阶虫族都无私为虫母奉献的情景时,黑发青年却开始质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它们所追随、忠心的真正虫母。
他原本只是一个人类beta的。
这样的疑惑是刻在心里难以忽略的……但顾栖却又无法给出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
亚撒心底有些不舒服,看着此刻的哥哥,他感受到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那是只存在于哥哥和低阶虫族之间无法被跨越的感情,是众多低阶虫族们牺牲了生命而为哥哥所铸造的伊甸园,那里铸着高墙,哪怕是亚撒也无法越过。
他不想看到这样难过的哥哥。
年轻的alpha侧头看着顾栖的侧脸,或许是因为月光太过莹白,以至于早已经熟悉了顾栖五官、颜值的亚撒忽然在其中看到了一种陌生感,那种非人的艷丽愈发地浓重,令亚撒陡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透过这具漂亮的躯干看见了另一道瑰丽的灵魂。
他喃喃道:“哥哥,你有没有发现……”
“什么?”
“你的五官、外貌,”亚撒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赤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顾栖,眼眸中的深色位置像是燃起了一簇小火苗,全然装着的是他哥哥。
他说:“……似乎有些不同了。”
下意识摸上自己侧脸的顾栖蹙眉,从那日见到的酒保、索兰开始到后面遇见的林奈,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强调着他的容貌,顾栖自己也知道他的五官长得不差,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称得上为一个“好”字,但也绝对没有好到能叫所有人看了都为之失神的程度。
话题成功得到了转移,又一次被提及了容貌的顾栖起身站到了镜子的面前,他观察着自己的模样,就自己来看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比起人类beta时艳了些许,皮肤也更加的苍白,给人一种脆弱易碎的感觉。
顾栖:“我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吧……”
才说着,黑发青年猛然收了声——在他观察着自己脸庞的同时,似乎看到一截淡金色的纹路从侧颈一闪而过,快得像是彗星的尾巴,转瞬即逝。
是错觉吗?
正当顾栖质疑自己的视线时,那样的纹路又一次闪烁,“嗖”地一下蹿了过去,如果不是这一次眼睁睁地被顾栖看在眼里,恐怕他又会以为是错觉了。
“哥哥?”亚撒跟了过来,就看到站在镜子前发呆的青年,“可能是哥哥早就习惯了自己的样子,所以才看不出来。”
“或许吧……”顾栖有些心不在焉,他心里想着那道金色纹路,扭头看向亚撒,“故事也听了,时间也晚了,所以你现在应该去干什么了?”
“和哥哥睡觉。”半大的小子这话说得格外大言不惭,丝毫不觉得作为一个已经十岁的少年和自家哥哥一起睡觉有什么不对。
顾栖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他上前一步、手疾眼快得捏住了亚撒的耳朵,力道不大,只轻轻揪着把人往门口赶,“少来!多大人了还不自己睡,羞不羞呀?”
“不羞的,和哥哥睡怎么会觉得羞?”
“你这脸皮也太厚了!”
被亚撒插科打诨一通的顾栖心情倒是比先前好了很多,他铁面不留情地将人赶到了门外,“碰”地一声关住了门,只留下一句“不好好睡觉继续冷战”的话。
这下亚撒就乖了,灰溜溜地到自己的屋里,都不用监督提醒,立马翻身上床,生怕自己迟了一秒明天就痛失和哥哥讲话的机会。
而又一次只剩自己的顾栖则快步走向镜子,他拉开衣领试图寻找刚才闪过去的金色纹路,只是这次却什么都没有了。
玉石般的指腹轻轻按压在侧颈,那里光洁一片,只能看到苍白机理下若有若无的血管,至于先前明明有过影子的金色纹路却分毫不见,好像一切都是虚影。
顾栖偏头又仔细地扒拉着皮肤看了看,连侧颈的皮肉都给抓红了,也没有再看出什么不同来。
“奇怪……明明就看到了……”
一无所获的黑发青年只好放弃,他伸了伸腰,再一次走向床铺。
这一回,他做了一个好梦,梦里有他、有低阶虫族们,还有一颗他曾应允出口的原始星球……
林奈的治愈是顾栖所料之中的事情,虽然后来也一直不知道在原有的历史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令黄金暴君与西德·奥莱托斯达成合作,但无疑现在有顾栖参与的境况中,一切都是对亚撒有利的。
为了庆祝爱人的康复,一向是“工作狂”人设的西德难得向国王陛下要了几天的假,在此期间他一边陪伴着林奈,并一边着手帮助亚撒和顾栖在王宫之外、他家不远处安置下一套别墅。
对此林奈的原话是——“反正你们以后也要搬出来住,倒不如就在我家隔壁,咱们现在也算是过了命的关系,等王子殿下上学、西德去上班,咱们两个还能做个伴,多好啊!”
原本还有些纠结的顾栖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毕竟维丹王宫里总是有很多限制,不如外面住的自在,况且有西德这个国王秘书在,亚撒从王宫中搬出来的事情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至此,顾栖、亚撒和林奈、西德成为了邻居,开启了近邻之间的美好生活,其中日常不乏有林奈做了小点心给顾栖端过去品尝;亚撒和西德在书房里讨论当前王室内部的争端;一个月回来一次的亚撒时常去隔壁找被林奈霸占着的哥哥;经常加班晚回的西德不得不去邻居家把赖在顾栖床上的竹马拉回来……
在此期间亚撒和西德的关系有没有好不知道,但顾栖和林奈倒是越来越熟识,即便林奈体内已经被剔除了属于低阶虫族的精神力碎片,但不知道是留下的后遗症还是别的什么,林奈依旧喜欢呆在顾栖的身边。
有意识、无意识地,林奈试图拐上顾栖一起同床而眠,只可惜总是被西德或是亚撒中的某一个人抓包,至今不曾完全成功过。
而在顾栖和林奈所不知道的情况下,亚撒和西德倒是早达成了统一目标——一个防止哥哥被林奈缠着、另一个防止竹马被顾栖拐走,为此简直费心费力,天天忙碌于盯梢的一线。
如此,一切事情似乎都逐渐走上了正轨——
亚撒每个月是学校和郊区别墅两头跑;西德明面上是国王陛下的助力、暗中则是帮衬着亚撒;闲赋在家休养身体的林奈天天有事没事就往顾栖这边跑,有时候带着自己新做的点心、有时候是新酿的酒,就连作为恋人的西德·奥莱托斯本人都不一定是第一个品尝的。
生活看起来安稳舒适,从王宫搬出来也没有任何人找麻烦,但新的问题却落在了顾栖的身上,让他一下子感受到了养家的重任。
“——哎。”
第二十八次叹气后,顾栖看了看手底下的记账本,这种原始的记账办法会令他对金钱的流失更有真实感,但等第一个月自己清算的时候,那种心痛感也是加倍的。此刻,望着账本后面刚刚填写进去的数字,顾栖忽然感到了莫大的压力——救命之恩换来了亚撒的助力、换来了郊区的别墅、换来了很多事情上的便利,但他并不想借着恩情充当吸血虫……
顾栖想或许自己也应该找个能赚钱的事情。
“叹什么气呀?”因为西德还没回来,自觉来串门的林奈晃晃悠悠地转了进来,甫一进门就听到了美人轻叹的哀愁声。
“我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工作……但是又不知道做什么。”短时间内,顾栖自己还真是一头雾水,没有清晰的想法。
“看你擅长什么、喜欢什么喽。”林奈耸肩,“就比如我,之前身体不好的时候,我还有个梦想是开烘培店或者小酒馆,就是因为我喜欢这两个事情——无关别的,只是喜好和擅长。你呢?顾栖你喜欢什么?”
“我吗……”
黑发青年偏头想了想,他自己似乎也没有特别喜欢的。
林奈:“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人总是要有喜欢的事情的!你再仔细想一下!或者如果实在没有喜欢的,那擅长的呢?”
这问题忽然把顾栖自己都给问住了,他喜欢的和擅长的,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件特别清晰的事情,除了偏爱的甘梅子甜酒,顾栖很少能再找到一个他坚持了很久的爱好……不,或许还是有的,顾栖在自己记忆的深处找到了多年前的一个青涩的、但却是被他演算过很多次的想法。
“好像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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