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这天早朝过后,颖国公傅友德、曹国公李景隆、长兴侯耿炳文、武定侯郭英、被留了下来。
他们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后边的谨身殿。这几人互相望了彼此几眼,不禁心中有点嘀咕。不知皇帝把他们这些武人集体叫来,是不是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要吩咐。
这四人之中,李景隆左右望望,便额外低调起来。人家的候是打出的,自己的国公,是继承他爹继承下来的。虽然听上去都是差不多的头衔,头衔的得到方式,却大不一样。
只是稍等须臾,皇帝便走进来,摆手阻止了他们的拜见:
“找你们来有事,看沙盘。”
宦官这时将行军沙盘搬上来,就放在大殿中央。
别人还没有怎么样,傅友德先悄悄松了口气:刚才不见皇帝,还以为马上就要有刀斧手从两侧冲出来……
“如今北平失了。”朱元璋说。
几人大惊失色,耿炳文疾声道:“如何就失了?怎么失的?”
“不是真的失,是个假设。”老朱。
“……”大家真是出了一身虚汗啊!
“北平失了。”朱元璋,“蒙元干的。现在蒙元陈兵北平,反攻我朝,决定从北平一路打到南京来。”
众公候们互相对视一眼。
这时候他们有点品味出老皇帝的意思了。当年他们抗击蒙元,是从南打到北。军议上,大家曾讨论过是否要直取元大都——既北平。朱元璋力排众议,暂放元大都,先打下了山东,再下河南,保证了后勤粮草后,转战山陕要冲,拿下潼关,以地势之利扼住其门户,关门打狗,坚城自破。
事实证明,这个总战略是极其英明的。
虽说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老皇帝一时心血来潮,想来复盘一下开国战争时候,如果被蒙古人打破边塞卷土重来,需要怎么应对,这一路上要怎么抗拒蒙古……也是很正常的。毕竟蒙古现在也不见得怎么安分。
李景隆继续低调,其他公侯们思忖讨论。
大家:“既占北平,那宣府应失。”
“哦,”朱元璋,“那边没有,那边还是我们的。”
郭英道:“莫非从大同而来?”
傅友德:“直取古北口亦可。”
朱元璋:“都不是,四周都好好的。”
大家:“?”
朱元璋沉思片刻:“从天上飞进来,从地下钻进来,骑着马跑进来后又被我们包了饺子,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虽然觉得朱元璋有点儿戏,郭英还是问:“那蒙古有多少人进来了?蒙古的后路被我们断了,光靠北平那一块地,养不活太多的兵。”
傅友德大大咧咧说:“他们现如今至多也不过六七万精骑。北平地势虽平,四周尽是险要,以逸待劳,五万精骑守住要冲,把他们围困而死即可。他们没了粮秣,食土食树人相食,何来的士气与我军相抗?”
朱元璋:“人也不多。”
傅友德:“那便是只有一二万精骑守城咯,如此,野战也当悉数斩之!”
大家纷纷点头,不错,虽然蒙古重骑兵的冲锋令人闻风丧胆,但如今明军的战力一点不怵,以辽宁两地的蓄马储备,区区两万骑兵,绝不可能放他们生路。
朱元璋:“就800勇士。”
大家:“。”
大家突然悟了。
老皇帝他今天就不是来认真问策的,他就是穷极无聊,拿大家开心来了!虽然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能这么开心,还有时间在这里闲浪费,但皇帝想开心,大家当然哄堂大笑了,李景隆也不妨说说话了:
“800蒙古兵?陛下,给我300精骑,我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哼,还需300吗?给我30骑,我冲他个七进七出!”
“呵呵,陛下,让我一个人去,我不费一兵一卒,把这蒙元残党尽数给陛下您带来,灭蒙元,平草原,扩我大明版图,就在此时!”
武将们毫不意外地卷了起来,你说300,我就说30,你说30,我就出一个人。一个比一个口气大,不过说实在的,这也没什么口气大不大的说法,不就区区八百人吗?在我朝廷大军的包围下,吹口气不就灰飞烟灭了吗?
“行了行了,认真
的想。”老朱训斥他们。见武将们还是不明白不认真,决定再透一点,“别把那800个当成蒙古人了,把他们当成叛乱份子好了!”
靠!
搞半天不是哄堂大笑,是哄堂大孝!
武将们冷汗刷啦一下,雨般滚落,再坚硬的膝盖,这时候也齐刷刷软跪了。
北平叛乱,燕王要反,这是我该知道的事情吗?
我不应该在殿上,我应该在家里!
“陛下!”傅友德一声呐喊,“臣没有不臣之心啊!”
有他的带动,其余三人也齐齐讨饶。
当然了,这中间,李景隆和郭英还是比较纳闷的。李景隆的爹是李文忠,已经配享太庙了。李景隆自己也被派到边关去历练,每回回来上朝,老朱都会多看他两眼,主要他长得挺帅……
虽然并不是说长得帅就不用死,但李景隆还是觉得以老皇帝对他爹的偏爱,以及自己此刻没有任何威胁的情况来看,要快进到老皇帝直接把他刀了,这中间是不是还跳过了五六七八集?
郭英没有李景隆这样的背景,但他一直觉得老皇帝还挺爱他的……吧?
耿炳文也在琢磨。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善守”的能力,就是自己的保命符,于是也是比较安心。
这三个比较安心的人,心里琢磨着,难道是要派他去平息燕王之乱?而后他们集体看向最后一个曾经和燕王一起作战的人。
傅友德的心肝脾肺肾都在抖。他想起了自己两年前和燕王一起打过乃儿不花,去年又一起征讨了哈者舍利,两场皆是大胜,燕王与他合作良好,自己也很欣赏对方的军事才能……想不到这刚因大胜得来的太子太师的位置,如今竟成了催命符?
唉,太子走了,太子太师又有什么意义呢!
自那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项上人头不是很安稳,开始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睡着了,还老做恶梦。梦中老皇帝设宴,他因为一盘素菜没吃完,被老皇帝问罪,还要他把儿子带进来。
好啊,你这皇帝,不就想杀我全家吗?
他居然当庭大怒,出去砍了两个儿子的头回来,丢到老皇帝面前,看老皇帝勃然变色,再从袖中抽出匕首自刎当场……
> 梦中醒来,傅友德头都愁秃了。
也不知道梦里的自己哪来得那么大气性。再说,梦就是梦,也没点章法。皇帝摆宴,群臣哪能带匕首进去?搜出了匕首,还用什么“以素菜降罪”,不是当场一个刺王杀驾的全家玩完谋逆罪名就下来了吗?
总而言之,太子死后,他是一天天的憔悴下去。有时真恨不得太子别死,他死算了。
可惜这也是痴心妄想。
他也不得不死中求活,天天翻看史书,最近正好看见王翦的事迹,可谓如获至宝,翻来覆去地看,睁眼闭眼都想着:
我是不是该搞点什么事来自污?武将的私德不能太好,太好的武将上边的人不放心!
这样激动完了,又不禁想:
但是如果这样自污的把柄递出去了,老皇帝正好借着这把柄,把他秋风扫落叶的宰了,又如何是好啊?
真是左右为难,忐忑不安。
这也是他今日如此动辄慌乱的缘由——他能不慌乱吗?看看左右,哪还需要什么刀斧手,这三个人,一人按他腿,一人按他手,还剩一人拿刀剁了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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