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1 / 2)
坡上有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
他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人时,瞳孔会不自觉碎出点光。深邃又静谧。
伏黎呼吸一滞。某个柔软的地方塌陷下一块。
祁希予见她怔忪的模样,皱起眉头。“听见没?”
风吹起碎发,遮住了半张脸。顿了顿,伏黎抬手撩在耳后,重新掀起眼皮,这次的表情异常平静。
犹如一潭掀不起波浪的死水。
"两点前我会来镇上找你。"伏黎接着没说完的话题。
闻言,祁希予眉头皱得更深了,但也就那么一下。随即舒展开,拖长音调,淡淡地“哦”了声。伏黎没有分享欲,好在他也没刨根问底。
祁希予开车去了镇上。踩下油门前,他摇下了车窗,"别让我等,过时不候。"
说完,保时捷扬长而去,卷起一阵灰尘。
王秀兰听见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从内屋出来。
她走到伏黎身旁,望着汽车尾气,语气缓和了不少,"才上大学就开小轿车了,你同学家里一定很有钱。"
王秀兰是钻进了钱眼里,伏黎理解她大半辈子的贫穷,也十分讨厌她的所作所为。
比如现在,她又开始打祁希予的主意。"你那同学和你关系不一般吧。”王秀兰没有脸皮地道: “你找他借点。"
"……”伏黎只好说: “他不会借的。"
王秀兰当伏黎在放屁,"你问都没问怎么知道。"
郭儒军收拾完拎着纸钱从里面出来。王秀兰回头看了一眼,嘀嘀咕咕地骂着:“你们家全是些白眼狼。”
"你也去一趟。"郭儒军对王秀兰说。王秀兰恶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回屋了。
郭儒军在心底叹口气,又摇摇头。“走吧。”伏黎说。郭儒军低下头,跟在伏黎后面。
伏启君和郭敏珍是土葬,两块墓紧紧挨在一起。郭儒军抽空买了几棵白杨种在周围。
才两年,现在还是小树苗模样。郭儒军说:“等它们长大了,到了夏天,你爸妈肯定凉快得很。”
伏黎望着墓碑上的黑白合照
,笑了笑。他们永远停留在了最幸福的时候。
烧完纸钱挂了鞭炮。
在炮声中,郭儒军说起自己的不易, "你舅妈人本来不坏,她性格要强,又穷怕了。"
“你舅舅也没什么本事,不像你妈,会读书有文化,大学一毕业进了省城。”说着,他有些凄然,低下头,路上一直沉默着。
郭儒军骑着电三轮把伏黎送到了镇上。走前,硬塞给伏黎两百块钱。
钞票皱巴巴的,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又固执地塞进伏黎手中。
"你的学费和生活费照理该我出,"郭儒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表达自己的无力,抿了下起皮的嘴唇,叮嘱她, “假期记得回来,不要再拎东西了,浪费钱。”
人是矛盾的,感情也是矛盾的。伏黎点着头,说:“你缴社保的钱……”
郭儒军笑着说: “别听你舅妈的,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目送舅舅离开,伏黎背着书包在“孙姐饭馆”找到了祁希予。
桌面上两菜一汤,看剩余量也没动几筷子。伏黎见他停筷,劝道: “再吃点?”
祁希予摇头,从兜里摸出烟盒来,慢条斯理地倒出一根,又悠闲散漫地点燃。
伏黎莫名看不过,鲜少的调侃:"还真是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看不惯?”
祁希予微一挑眉。
“那倒不是。"伏黎皱起眉:“吸二手烟的危害很大。”
这句话仿佛惹到了他,总共抽了两口,将烟干脆地丢进在一次性茶杯里,径直走到柜台前结账。伏黎看见烟星瞬间湮灭。清澈的茶水污染成深黄,晕开黑色杂质。
祁希予扫完付款二维码,走出门口就没动了,背对着她。
伏黎慢吞吞走过去。
他似乎能听见她的脚步,在理他不到半米远时,突然转过头。幽幽道: “说好的两点。”
伏黎一看手机,两点十五。
她回: "就晚了几分钟,差不多。"
祁希予视线落在她脸上,认真地探究了一番,然后扯了下嘴角,似不痛快:
"该生气的是我,你板什么
臭脸。"
伏黎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脸木着,下颚线也绷着,嘴唇还抿成了一条僵直的线。她弯了弯唇角,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低落。
这个动作落在祁希予眼里,从胸腔闷一道短暂的呵声。伏黎想起他说的过时不候,商量道: “要不你先走吧,我搭汽车回去。”
祁希予楞了楞,嘴角勾起的弧度逐渐下放,直至拉平。
“我说真的。”
她也想一个人待一待。
祁希予往前走,摸着后脑勺,很大度地道:"不跟你一般见识。"伏黎仍然站在店门口,看着他懒散的步伐,突然出声, "为什么?"祁希予还在往前走。伏黎跟上去,边想边说: "是觉得我可怜吗?"
父母双亡,寄人篱下。
伏黎忽然有点难过。
祁希予停住了。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目光里带着一丝疑惑, “我为什么要可怜你?”
伏黎垂下睫毛,遮盖住情绪,随意道:“我只是问问。”
“问过了就闭嘴。”祁希予说: “你晚上不还有小组作业吗。”“对哦。”被他提起,伏黎才想起这茬。
祁希予扯了下嘴角,似是无语。
车停在桥边,路过一家小超市时,祁希予转头说: “在外面等我。”
伏黎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旁边的小孩在坐摇摇车,车头是喜羊羊的抽象版,配色诡异吓人。
小孩子摇得很开心,跟着歌谣唱道:
"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爸爸的妈妈叫什么”
"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祁希予一出来,就看见瘦瘦弱弱的女生干站在店门口,目光出神地望着摇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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