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失明小将军(9)(1 / 2)
杜云期愕然抬头,面露不解。
这一抬眼,正与那殿上之人四目相对,他的心一紧,而对方只是在他面上扫过,目光看向满朝臣子。
即便如此,这也算是露水镇一别后,他们第一次正面照面。
旁边的大将军也满脸疑惑:他要干什么?
皇帝开口:“督公何以证明?”
“我亲眼所见。”穆程淡淡道。
满朝文武一时惊住,片刻后小声议论,而又忌惮堂上人威严,很快止息了。
“我去江南小园,途径一小镇,觉景色秀丽,临时起意留下暂住,恰见到受伤的少将军。”穆程自不会说自己是遭人暗算被推下去的,这样……原主岂不是很没面子。
杜云期又垂眸。
“少将军当时从悬崖摔落,浑身是血,肩上箭伤几l近刺穿,双眼红肿不能睁开,昏迷三日方醒。”穆程缓缓说着这些话,说完闭了闭眼。
“如果是督公所见,那必然为真,少将军受苦了,太可怜了。”皇帝道,“幸好少将军已痊愈,当时是何人相救,朕替大宣朝感谢他?”
杜云期目光掠过殿上人。
那身披大麾之人挪动脚步,往堂下走来。
朝臣们自动侧身相迎,看他走过大殿,在左丞面前稍作停留,向他略略点头,然后往前走去。
行至殿中人身边,杜云期立即低头。
穆程脚步微停,站在他身边说:“是我救了他,他所受之伤,我看得清清楚楚,未有半句虚言。”
皇帝惊愕,周围震惊。
然后那督公说完话,目不斜视,也未再停留,径直离开了大殿。
这一场争论审判,他似乎并不想多听,就这样走了,他说走就走,不用知会任何人。
但他说的话,谁敢不信呢,是不是真的……他都是真的。
反正杜少将军受过重伤就是了。
只是众人还是震撼不已,督公怎么会救人呢,他们有什么关系吗?
杜云期的身躯也战栗不已,定神回皇帝的话:“的确是督公救的臣。”
皇帝赶紧道:“既如此,证明当时战况激烈,是不是可以说明杜家军不是假意交战?”
“可是行军路线的确也是泄露了啊。”有朝臣道。
“行军路线也并非只有大将军二人泄露才会被知晓,如果有人存心,也未必找不到。”左丞忽然开口。
众人皆看过来:“此话如何说,这路线断不会有外人知晓的渠道。”
左丞道:“行军之中,粮草先行,押送粮草那里可得路线。”
“丞相此言差矣。”立即有武将出来反驳,“行军之中绝不会直接将路线告知运送粮草之人,且为保证军中安全,粮草也绝非只有一支队伍运送。
粮草由朝廷指派,各地皇商承接,只运至指定地点,这指定之地并非行军途径之地,只是接应之处,每次变更,绝无规律,接应队列由各
营临时抽取,
也无规律,
不可能有人能从此中推断出行军路线。”
“不,可以推断出。”左丞道,“朝廷出钱,皇商运粮,除粮草外,还另有一份行路补给。”
“对,有这个补给,皇商们的运送积极很多,也是为军中方便。”兵部尚书上前道。
“这个补给按照运送耗费的时辰长短来算。”左丞厉声道,“从补给多少上,可以看出皇商们从出发之地到接应之地的时长,以及等待军中接应之人到达的时长,从此时长,是可以推断出行军路线的,我说的对吗?”
每个皇商只有一条线,彼此不知道其他人,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线自然是不会知晓行军之路,但朝廷中人根据这项补给,可以将所有的线串到一起。
兵部尚书还是摇头:“确可推断,但大人有所不知,正因有此风险,故而此项补给并非完全严格照时长来发放,是有……增减的,增减随机,就连属下也不会知晓。”这操作本为机密,只此专项上负责之人才知晓,但今日当朝对峙,为还杜家军清白,督公早就有过命令,所有的话都不必隐瞒。
“尚书大人的确不会知晓,负责发放此补给相关人等,每个人手上的增减随机,但全部汇拢到一起,并非没有规律,聚到一起呈上来的,其中有一个是精准的数目。”左丞道。
“是,但每一个经手之人都不会知晓,只有最终查阅之人才知此数目。”
左丞一笑:“那么此数额最终是呈交与谁过目,便是此人透漏的行军路线喽?”
“相爷玩笑了,这也并非只有一人……”尚书刚说着,忽然打住。
此款项最终上呈两人,一是陛下,二是太傅大人,原本还该呈与督公,但督公那时刚刚出发去江南小园,说回来再看,也就是说,督公没过目,过目的只有陛下和太傅两人。
督公是前两天,回来之后才查看的。
透漏行军路线无异叛国,总不可能是陛下,他叛自己的国是得脑子多不正常?
众人愕然看向太傅。
而殿中杜家二人更是不可思议。
须臾沉寂后,那太傅轻蔑一笑,似乎没有想解释争辩的意思,只是淡淡一句:“没想到一番谋划折在相爷之手。”
满殿更是震惊,这便是承认了。
左丞笑:“过奖。”
“还以为督公会跟我一道,是我看错他了。”都知道左丞是督公的人,他今日这些言行,大抵是督公交代的。
“督公不是蛮人,绝不会和蛮人勾结。”
此话出满朝又是一惊,那太傅冷笑:“没错,我是蛮人。”
故事并不复杂,他在宣朝长大,寒窗数年入朝为官,也曾有满腔抱负,但知晓自己其实是蛮人后心思渐变,与蛮人早有联络,要蛮人入侵,第一步是叫镇守边塞的杜家军身败名裂,于是有了这一番筹划。
一次行军路线的透漏,杜家军的一次失败,并不能让蛮人成功入侵,最主要的是,先彻底扫清杜家军这个障碍。
侍卫上前来将太傅困住,他朝杜云期笑看,杜家这二人还是震撼中,他们一直认为太傅品行坚毅不移,可正是他们最信任的人动的手脚,杜家军伤亡不重是因为奋力反击,不是他手下留情,甚至他因为杜云期平安归来而趁机照势让污蔑更甚。
他虽然为蛮人做事,但似乎也很憎恨杜家,或者是,憎恨杜云期。
杜小将军十分不解,小时候这位还曾想让自己拜他为义父呢。
太傅嗤笑:“昔年我儿不慎夭折,想将你过继过来,你父不愿,从那以后,我越看你心中越生恨,凭什么你长得这么好,我儿却再也长不大了呢?”
杜云期蹙眉:“他又不是我害的?”
“是跟你没关系,但我儿子死了,所以我看见别人家儿子心里不舒服。”
杜云期后退一步,只觉这人太过可怕,一个对你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人,他的内心里却一直想要你的命,他为什么能装的如此像?
而满朝也恍然大悟,这太傅之前如此积极要彻查杜家之事,其实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外面流言四起,而今天若不是相爷提出的这个思路,也万万不会有人想到他头上。
所有矛头还是将会指向杜家军,加上外面的造势,人们很容易被带偏,杜家军就有可能这么背上了勾结外敌的罪名。
倒是相爷一直阻拦,不让彻查,是因为他知道那时候彻查对杜家军来说绝不是好事。
及至督公要回来,才重启此事。
穆程在处理此事之前,找齐了证据,至于朝堂对峙之事,他交给了左丞去办。
太傅认罪,杜家兵败引来的这一场纷争终于尘埃落定,杜家终于洗脱流言蜚语,他们仍旧是大宣朝的功臣,为了补偿他们所承受的非议,朝廷下令重赏杜家军,而杜云期当时受伤严重,更要赏赐补偿。
只是朝堂有点颠倒,一众人突然糊涂,一贯受人敬仰的太傅是卖国蛮人,一直被人痛骂的督公却救了杜家军。
那些昔日里一直叫骂的臣子们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
“督公这回确实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要不……少骂他一天?”
杜大将军来时忐忑不安,差点以为要性命不保,走时则一身轻松,连日来紧张的情绪终得放松。
杜云期的心中思绪翻涌起又落,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不只是此事的解决,还有那心里的某些顽强挣扎的坚定。
还好,这个坚定没有被打破,还好,起码往后余生,回想那段山间时光,仍旧会是甜蜜的。
此后一生,他不会再来京师。
大将军还有些旧友,出宫门的路上相谈叙旧,杜云期在旁随行,听他们说:“没想到督公会帮你们,我真是捏紧了一把汗。”
“我们问心无愧,他就是想再污蔑一把,也没证据吧,他还能怎样?”
“补给款项这条线,除了陛下太傅,只有督公有权过目,这个证据如果不是他帮你们找的,只怕没人能发现,可以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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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次是走不出大殿的。”
“这……”杜大将军一怔,说得也是,“但是他为什么帮我们呢,我可是骂他骂得最凶的一个。”
“大宣朝安在,他的势力才更加安稳啊,他肯定也不希望你们出事。”旁人道。
“哼,反正他不会转变性情的,倘若他日我杜家军没用了,只怕第一个除掉我们也是他。”
“总归是有惊无险,杜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回边塞。”杜大将军道,陛下没有特别要求,那么按规定,他来京师朝中事处理完,只可停留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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