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臣狮子大开口(1 / 2)
春酒一斗最多不过七十钱。
到了江玉珣这里,竟然翻了百倍有余。
桑公公的耳边不由一嗡,人差点便栽倒在了殿上。
江玉珣他,他怎么敢的啊……!
明月不知何时藏进了云里,流云殿内只剩烛火轻晃。
醉得不成样子的江玉珣怀抱着算盘,不停地眨眼保持清醒。
见应长川不回答,他终于忍不住蹙起了眉,不解地又唤了声:“陛下?”
话音刚落,江玉珣脚下忽然一软,身体也随之失去平衡向前跌去。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啊——”
算盘自少年手中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紫檀制成的算珠顷刻间迸落满殿,噼里啪啦向四周滚去。
过了许久,耳边终于静了下来。
江玉珣不但好好站在原地。
甚至鼻尖不知在何时,多了一点淡淡的龙涎香。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看到流云殿上的蒙蒙火光晃啊晃。
一时间竟分不清眼前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
次日巳时,艳阳高照。
躺在榻上的江玉珣猛地睁开了眼。
救命!我昨天晚上究竟都做了什么?!
他想要起身,却因宿醉后的乏力倒回了榻上。
“嘶……”
阳光透过窗纸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少年瘫倒在床,绝望地用手背挡住了眼睛。
江玉珣昨晚喝断了片。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强行与应长川单方面“AA”酒钱,最后失去重心朝对方摔去,反被对方扶住手臂的那一瞬。
剩下的事情便一概记不起来了。
……但这对他而言已经足够炸裂。
我昨天晚上是怎么想的?
七百两银子?我不但敢算,更是敢要啊……
就在江玉珣绝望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不但狠狠地在太岁头上动了土,甚至今天早晨还睡过了头。
江玉珣猛地将手臂放了下来朝窗外看去。
瞧这天色,至少十点半。
平日里的这个时候,自己已经上够小时班了。
江玉珣的心当下一沉。
他迅速用手臂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自己睡过头也就罢了,怎么今早没有太监来提醒一声呢?
然而还不等江玉珣整理情绪洗漱出门,眼前的一幕便彻彻底底地令他僵在了原地。
——值房的桌案上,摆满了银锭。
其中一枚银锭下还压着张纸。
江玉珣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桌案前将那张纸拿了起来。
阳光透过窗,轻轻地洒在了纸上。
朱笔写成的“酒钱”二字苍劲有力、铁画银钩。
不是应长川的手笔,还能是谁?
“……杀了我吧。”
江玉珣将自己摔回榻上,忍不住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
过了一会,他终于挣扎着起身,视死如归地将桌上的银锭一个个收了起来。
——人可以丢,钱绝对不能不要。
-
不幸中的万幸,应长川今早在与定北大将军商谈军务,暂时没有江玉珣的事。
他宿醉翘班这一茬,或许勉勉强强可以不予追究。
“江大人,江大人您在吗?”
江玉珣刚刚挣扎着洗漱完毕,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耳边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努力调整呼吸,把门打了开来。
看清门外的人是谁后,江玉珣不由一惊:“翁广?你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
昨日还在发高烧的玄印监,竟然和顾野九一道出现在了值房门口。
翁广虽已清醒过来,但脸色仍不怎么好看,显然是还未痊愈。
“幸亏昨日大人救我一命,”翁广吸了吸鼻子,说着便要朝江玉珣下跪,“要不是您,我怕早已没了命。”
“千万别这样!”江玉珣连忙同顾野九一道把人扶了起来,“快先进来吧。”
“是,江大人。”
“你们俩先坐吧,我这里地方小,只能将就一下了。”江玉珣一边说,一边随手给两人倒了杯水。
值房内陈设简单,仅书案边上的蒲苇席能够坐人。
地方虽小,但翁广和顾野九都曾是“人牲”,这辈子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客气地招待过。
见江玉珣弯腰倒水,两人竟手足无措起来:“您,您这太客气了。”
“不过是一杯水而已,千万别和我不好意思。”说话间,江玉珣便坐到了两人对面。
玄印监平日里铁面无私、杀伐果断,但鲜少这样“正常”地同人打交道。
为了缓解两人的紧张,江玉珣随口朝顾野九问:“昨晚擦身的酒还有剩下的吗?若是还有剩余的话,记得好好密封保存,以备不时之需。”
顾野九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已经密封存入陶罐了。”
缓过神来的翁广则把水杯捧在手中,无比认真地对江玉珣说:“大恩不言谢,往后江大人要是有什么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提——”
他双眼发红,语气格外认真。
……这个时候要是不让他做点什么的话,翁广心中恐怕会一直过意不去。
江玉珣也喝了一口水,停顿片刻问他:“我昨日看到,玄印监似乎都会使用甑桶?”
昨天情况紧急,没有时间给他多想。
现在江玉珣方才反应过来,圆桶形、双层腹体结构的甑外表浑然一体,平常人拿到手中,必定要研究上一段时间才能打开。
可是昨晚玄印监将甑桶拿到手后,不等他介绍便非常自然地用了起来。
翁广连忙点头:“对,江大人您知道的,我们此前多是人牲。身为人牲,自然懂得一点‘巫卜殉祭’之术,甑桶也是那个时候接触过的……”
原来如此。
前朝贵族的“人牲”,大多是自家长期蓄养,并非从外面买来的。
在利用他们祭祀之前,贵族、巫觋也不会白白养着他们,炼丹时常会要他们来打下手。
“既然如此,我有一事需要你们帮忙。”江玉珣一边说话,一边放下了手中瓷杯。
翁广立刻来了精神:“江大人但说无妨。”
“用甑桶制酒一事,你们先不要与外人道。”江玉珣先叮嘱了一句。
“这是自然!”
江玉珣轻轻点了点头,一边回忆一边继续:“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春酒好像是用麦酿成的?”
翁广与顾野九一道点头:“对,春小麦收割之后便酿,故名‘春酒’。”
这个时代北方的主粮还不是小麦,而是粟米。
用相对不常见的小麦酿出的酒,价格相对高昂。
江玉珣拿出纸笔,写写画画起来:“不只用小麦酿出的春酒可以制酒,以黍、粟、稻为原料也能够直接发酵蒸出烈酒。这几天你们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试试这几种粮里哪一种的出酒率高,酿出来的酒味道更好。”
末了将列满了粮食名称的纸张递了出去。
翁广的眼睛极亮。
他连忙把纸张接过来点头说:“江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们回到驻地便立即制酒。酿出来后第一时间拿酒过来给您尝味道!”
顾野九也跟着一道点起了头。
江玉珣:!!!
翁广的话再一次唤醒了他有关宿醉的记忆。
有自知之明的江玉珣连忙摇头说:“不必了,我……我酒量不好,酿出来之后你们尝就是了。”
翁广和顾野九还想再邀他再试试。
但不等两人开口,值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流云殿的殿门打了开来,有人端着东西走入殿内。
江玉珣回头看了一眼说:“午时了,应当是来给陛下送膳的人。”
眼见时间不早,翁广和顾野九也对视一眼站了起来:“那我们就不打扰江大人了,您好好休息,酒酿好后我们第一时间来找您汇报。”
“好,那就辛苦你们了。”
说着,江玉珣也起身替两人开门,将他们送了出去。
值房就在流云殿附近。
担心打扰到皇帝,两人朝江玉珣行了一礼,便离开了这里。
同在此时,桑公公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不远处。
……看到他后,昨晚发生的事,无比可避地再一次出浮现于江玉珣脑海之中。
少年转头便要走。
可是不等江玉珣回房装死,桑公公便朝那些个送膳的宫女太监打了个招呼,一脸堆笑地向他走了过来:“江大人,您休息得可还好?”
“还好,”江玉珣略微尴尬地笑了一下,终是忍不住试探性地说,“昨晚呃……麻烦桑公公您扶我回来了。”
“不麻烦不麻烦!”桑公公连忙摆手,“江大人如此清瘦,举手之劳而已。”
呼……
听到这里,喝断片的江玉珣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同时将某一个略有些离谱的想法,从脑子里面扔了出去。
还好还好!自己果然是桑公公扶回来的。
——应长川没有找自己麻烦已经很好了,怎么可能再纡尊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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