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见日(七)(2 / 2)
岑双道:“那这么多年下来,他们的法力可有精进?”
“……”
岑双了然,笑道:“你看,这么多年下来,他们一事无成便也罢了,还长久地生活在一位曾被他们嘲笑欺压过的殿主之下,时不时被对方提醒一下当年之事,无论愧疚也好害怕也罢,都不能再潜心修行了,这样难道不比直接杀了他们更让他们煎熬?”
话都说到这份上,江笑其实也不必再质疑什么,只要他往旁边迈一步,或往身后看上一眼,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可他没有。他固执地看着对
() 面几人。
最后还是栾语看不下去,皱着眉,叫他:“萧无期,你过来。”
江笑摇头道:“小栾……”
栾语定定看着他,字句清晰道:“萧无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你身后是个什么东西吗,他六亲不认,残杀手足,连他的师父,都被他抽魂炼魄,如今还要杀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还护着他!”
江笑的面容更添一分惨色。
栾语道:“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在茶山县之事后才怀疑到他身上,继而查出他身份的?其实不然,我对他的怀疑,要追溯到几千年前了,那时我还不是散灵殿主,只是个刚飞升不久的小仙,一次卷宗任务,教我遇上了个人。”
那或者不能称之为人,更准确点来说,那不过是一缕残魂,树灵的残魂。
树灵的残魂告诉下凡平乱的栾语,她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都是被天宫的姻缘殿主所害,姻缘殿主不止要杀她,还用一面镜子收走了她相公的魂魄,她那时浑浑噩噩,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最后是她相公舍命护下她这缕残魂,才让必死的她侥幸逃脱。
她说,能遇上仙人已是幸运至极的事,不敢奢求其他,但求栾语能拆穿那邪仙的真面目,救出她相公。
树灵残魂散去后,栾语便只能将此事默默记下,她没有其他证据,也深知以她当时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撼动红芪这棵大树,她甚至不能将怀疑表现得太明显,否则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后来机缘巧合,萧无期看中她的天资,有意收她为徒,她拜在萧无期座下后,得知萧无期与红芪关系匪浅,从此便有了正当理由接近对方。
可红芪藏得太好,好到一度让栾语义以为,莫不是当初遇见的树灵残魂其实是个疯子,随口胡诌了一个仙人恶意构陷于他?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始终没有真正放弃的栾语,在做了散灵殿主后,能有更多渠道搜集线索的她查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当初寻她报案的树灵相公的真实身份。
栾语道:“你可还记得你身后那人的师父是谁?”
江笑不语。
站在栾语身边的岑双左右看了一眼,温和询问:“可是前任姻缘殿主?”
栾语点头,道:“不错,那树灵的相公,正是前任姻缘殿主的转世,第十世转世。”
孟还珠究竟是怎么成为红芪的,这过程不为人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费尽心思上至天宫,特意进入姻缘殿,最后还拜在前任姻缘殿主门下,绝对不是想要玩什么师慈徒孝的戏码,复仇,乃是他此行重中之重。
由此看来,前任姻缘殿主从高高在上的天宫殿主,到一夕之间一无所有,个中缘由便十足耐人寻味了,只是那位殿主的确做了不少错事,他的那些罪名,没有一条在冤枉他,后来他被剔除仙骨打下凡间,也是他应受的惩罚。
可这只是天帝对那位殿主的惩罚,远不能平息红芪的怨憎。
只是那时,由于姻缘殿突然缺失了一位殿主,新殿主
尚未上任,便导致殿中的仙官忙得不可开交,红芪那时身份不高不低,既不能做一个甩手掌柜,也不至于悄悄离开还没人发现,等他将姻缘殿的事处理完毕,再去找他的“恩师”时,已经晚了。
于仙人而言,凡人寿数实在太短,前任姻缘殿主被剔除了仙骨,便成了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被贬下凡后,还失了仙缘,想要修炼都无从下手,所以没过多久,便死了。
可红芪怎么可能因为“死亡”这种事就放过对方。
前任姻缘殿主是彻彻底底从天宫除名,便不似栾语那样时时有仙人关注,这也给了红芪报复对方的机会,在对方后来轮回的那十世里,每一世,红芪都在他身上牵了一根红线,前九世牵的,还都是单向红线。
且不是一般的单向红线。
因为红线所指对象,第一世是猪,第二世是狗,第三世是牛,第四世是马……如此九世过去,红芪才看够了对方人畜不分的痴狂状态,终于大发慈悲,给人好生牵了次红线。
牵在了一棵树上。
那一世的前任姻缘殿主是位修者,寿命较普通人要长上不少,所以有足够时间等待那棵树化灵,且在红芪精心养育的情况下,古树化灵只在百年内便完成了,之后,有红芪这个经验丰富的现任姻缘殿主的撮合,一人一灵很快便相爱了。
在红线姻缘这方面,最痛苦的事不止有求而不得,还有得到后立即失去,所以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也是他们避世成亲的当晚,红芪当着前任姻缘殿主的面,亲手杀了树灵,促使那位殿主想起了所有过往,在人崩溃到极点之际,他便将人的元神抽了出来。
若那位殿主就那样死了,倒也算解脱了,怕只怕,哪怕对方只剩一片碎魂,都逃不开红芪的折磨。
“前任姻缘殿主固然有错,可他对此人同样有恩,据我所知,当初孟还珠被斩首的那日,那位殿主抛下满殿的事务亲自下凡,只为渡他转世,若没有那位殿主,就凭他那一身怨气,早就在第一时间教仙人诛杀了,哪有他后来的风光日子!
“就算恩仇不能相抵,他要报复,报复上一世也够了,可你看他是个什么人——十世,足足十世的折磨,最后一世还抽了那位殿主的魂!那么多年朝夕相对的师徒之情,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文,萧无期,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感化他么?”栾语道,“那你也太天真了。”
江笑抱着头,崩溃道:“够了!别说了!!什么感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相信阿芪,他不会这么做的……”
栾语看着他这个样子,低声一叹,再说话时口气柔和了下来,问他:“师父,你说你信他,难道就不信我么?”
江笑就好像被人照着脸扇了一巴掌,僵在原地。
栾语继续道:“我如今的下场,你如今的模样,都是为他所害,师父,你睁开眼看看,他将我们害得这么惨,你却执迷不悔,你好糊涂啊!”
江笑抱头的手缓缓放下,终于转动脚步,回身看去。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长久没有动腿,突然这么一动,便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他将距离拉开后,岑双几人便终于看清了那个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人。
红芪自然还是之前那个样子,并无什么明显变化,非说有点什么,便是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无趣,就好像他们说的全是没意思的废话一样,眼眸空洞宛如在梦游,到后来甚至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才注意到江笑已经退开了。
顿了一顿,红衣青年眼眸微动,向他们看了过来。
他将手放下,唇角微扬,冲他们笑了一下。
岑双很礼貌地回了他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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