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有憾生(二十六)(1 / 2)
“邪祟们在南海, 你们要下/海,尽量往东海岸边撤,别靠近西边。”奚平给魏诚响传信道, “那些驭兽道的蜀人水生灵兽太多,你在海水里视野受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下水,随时关注洪正和子明那边的消息。”
“说真的,我们听见风声自己跑就是了, 连所谓‘物资’也不过是些陈粮。”魏诚响有几分辛酸地笑道,“这么个乱世, 都忙着争霸呢, 谁那么有空在路边砍狗玩?我们就是光着跳水里,当头撞上那些大人物,他们会多看一眼都算输。除了你, 没人会拿我们当回事。”
“别抱怨了,让大人物们当屁放了是走运,你一个人可以吗?”
“丹丹在帮我收购废旧船只,存东西的芥子是我早年囤的, 放凡人物品应该够了,实在不行还能从黑市上想办法,这些低等开窍级的储物芥子不贵。各村有‘先见’管理,大家都很配合。”
在南阖半岛地下, 能工巧匠的畸形后代们挖了四通八达的通道,与地面上的聚居村相连。他们在地下储存粮食、交换消息, 甚至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批领导者, 阖语里叫“不惑先见”。
“不惑先见”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年长。
百乱民的寿命也就二十来岁, 智力普遍低下。寿命长意味着天生身体强健, 相应的,智力也会高一些。这些“天赋异禀”之人的父母基本都是在矿区干苦力的,或多或少能蹭到一点灵气滋养,如果运气好,一生不遇上什么天灾人祸,往往能活过四十岁。
凡人年过四旬而不惑,四十岁的百乱民吃过世上所有的黄连,就成了“不惑先见”——比如黎满陇。
仙尊们动辄几十几百年闭关,除非快到五衰,不然光阴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百年如白驹过隙,容色与性情焊在那里一样,没有丁点变化,道心更是纹丝不动。
百乱民们的生命却是按天、按时辰计算的。先见们疯狂地将自己多出来的时间都换成见识,几代人前仆后继,甚至在磕磕绊绊的传承中,保留了完整的南阖语与工艺技法。于是在魏诚响和奚平将他们纳入保护后,知识便火种般地从一个又一个的聚居村传开。
每一个百乱民聚居地都有“先见”,先见用转生木牌沟通。
魏诚响计算着他们报上来的物资与人数,又借转生木将消息传出去,百乱民们就在各自先见的组织下,有条不紊地搬家。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迁徙,在悄无声息处酝酿。
“我们会自救,管好你自己吧,‘飞鸿驿站’,通讯都靠你呢。别喝酒,少找揍,你一断片我们就谁也联系不上谁了。”魏诚响跟他开了句玩笑,随后又道,“对了,矿上的矿工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去求晚霜。万一顺利,也许你们海都不用下,直接能从运河上撤。”奚平顿了顿,说道,“本驿站已经移驾北历矿区了。”
“什么?”魏诚响吃了一惊,想起那惊天动地的晚霜出鞘,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她?她……看着可不太好说话。”
“大不了在她门口上吊,讹死她。”奚平站了起来,冲警惕地打量着他的北历修士一笑,跟冲他招手的传令兵进了侍剑奴的住处。
奚平从小锦衣玉食,没缺过嘴,个头在南大陆是足以傲视群
雄的——哪怕混在人均铁塔的北人里,他也超过了中上水平——此时却得仰头看坐在那的侍剑奴。
窒息的压迫感当头袭来,每个走进她帐中的人都觉得自己凭空矮了一尺,快被压进地缝里了。
不过奚平看得出,侍剑奴没有故意恐吓他。她只穿了便衣,未着甲,晚霜也竖在墙角,姿态轻松。对她来说,这应该已经算和颜悦色。
见了奚平,反而是侍剑奴吃了一惊:“唔,升灵?”
奚平:“……”
瞎狼王怎么跟她说的?
侍剑奴咕哝了一声:“瞎狼王说你是他在凡间结交的小朋友之子,过来捞人……你爹谁?”
奚平:“南宛永宁侯。”
侍剑奴明显没听说过,随口问道:“哪朝的侯?”
奚平:“……当朝。”
侍剑奴微微一愣,随后终于想起了什么,坐直了。她的脸做不出正常人的表情,喜怒都一样狰狞,奚平只觉那压下来的目光明显带了分量:“你就是那个……那个叫什么玩意来着?”
武凌霄眼高于顶,要南下南阖半岛,临走前才带听不带听地将南大陆一些“重要人物”了解了一遍,听完感觉除了支修,其他废物都是浪费她时间。她大概知道百乱之地有个杨氏余孽,是圆是扁,殴打完才弄清楚;知道楚人蜀人各有一个领头的邪祟,南蛮名字太长她没记住,也没把这些跳梁小丑当回事……还有一个,她没听明白算玄隐的人还是邪祟,许多事是否和他有关存疑,此人最瞩目的点除了是支修第一个亲传弟子外,还有“入玄门不到十年升灵”。
侍剑奴认为这传闻是扯淡,狗屎转世都没这种运道,自动将他归为某些有非人血统的怪胎。
谁知这人居然真是个正经八百的修士。
奚平:“晚辈玄隐山飞……”
侍剑奴:“支修那个放养的糟柴禾徒弟!”
南北大陆气候不同,大量的南方物种历人分不清,因此好多没有对应的历语,成材的统称“南木”,剩下的都叫“糟柴禾”。
奚平:“……”
他现在相信侍剑奴和瞎狼王是亲师兄妹了。
侍剑奴仿佛瞧见只会说顺口溜的猫狗,突然对他起了点兴趣。因为没将奚平当个人看,她越发口无遮拦,毫无分寸地打听他是怎么作弊升的灵。
但凡换个正经修士,这番盘问都能让人听出一百处羞辱,好在奚平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修士,非但不觉得升灵是什么长脸事,还挺乐意抱怨一下自己的倒霉故事。仰着脖子太酸,他干脆不见外地找了个有靠背的椅子支着脑袋,抓着侍剑奴好好练了练他的北历话。
侍剑奴津津有味地听了个痛快,末了意犹未尽地发表了高见:“南剑算是完蛋了,这么纵着徒弟,他肯定得后继无人。”
奚平不在意地一摆手:“古往今来,哪个圣贤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苍龙生貔貅,凤凰生孔雀,黄鼠狼它儿子就是耗子,哪来那么多‘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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