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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8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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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丘穆一通传讯, 让付苍年几日未能入定。

他下意识想要去握身边的剑,碰了个空才想起来,那剑被他归还给了任温期。

想到梁丘穆话中的意思, 他便眼神沉沉。

他知道任温期当时说的话没有假, 他应该再也无法飞升了。

越是知道如此, 付苍年便越是心绪难平。

他将自己在洞府中关了数月, 被触动禁制的时候满脸烦躁的让人进来。

来者是青诀,这宗门里除了青诀,也没有人敢到这里来扰他。

青诀手中握着一张薄薄的的玉笺, 上面隐约有流光。他瞧着自己的师父, 犹豫半晌后才将手中的玉笺递出去:“师父,这是魔界送来的。据闻魔尊要举办道侣大典, 邀您去观礼。”

青诀还未能窥见事情的全貌, 但从魔界那头传来的消息,与师父近来的情形,他隐约能猜到一些。

实在是难以想到, 他苍生宗曾经收下的弟子, 竟然会是当年的魔尊。

魔界的两任魔尊都与苍生宗有切不开的关系,这若是说出去,让修真界众人知晓,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堂堂修真界第一宗, 对魔修疾恶如仇的千年大宗, 实际上却与魔界牵扯最深。

不过这种事, 除了对当年情形知晓七八分的人能够猜中, 其他人是无缘知晓的。

青诀想着这些事, 小心的觑自己师父的神色,不知道他会不会接这玉笺。

实在说, 他不懂他师父与那位前魔尊之间的关系。

理当是极好的友人的,可瞧起来又像是关系不好,生死大敌般。仅仅是他跟在师父身边,还能记得千年前的记忆中,他师父曾数次提着剑打去魔界,最后却又灰溜溜的独自回来。

……那食灵水,也是前魔尊给予的,被他师父给了整个宗门,使用至今。

他见着付苍年一双眸子牢牢盯着玉笺,活像是要用目光将这玉笺生生碾碎成齑粉般,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问:“师父,若是您不打算去,那么弟子可……代师父去瞧瞧?”

也许他师父其实是想看的,只是抹不开面子。

付苍年没有应声,盯着玉笺,许久后他嗓音嘶哑:“青诀,为师做错了吗?”

青诀不知道,千年前的事对他来说已经模糊了。他甚至记不得前魔尊生的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是他从未见过,还是跟着付苍年见过,但因为年纪太小忘记了。

他一把年纪,在他师父跟前却还是像个孩子,为难道:“师父……青诀不知。青诀只知,师父当是将那位尊主视作朋友的。”若不是朋友,何至于为对方的事在意至此?

上千年的朋友,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斩断这份交情呢?

朋友?

听见这个词,付苍年觉得有些可笑。

他是拿任温期当做朋友,当做生死之交。可任温期似乎觉得他对他的好是在害他似的,总是一句话都听不进。

付苍年忽地从青诀手中拿走那玉笺,冷笑:“去,为何不去。届时你随为师一道。”他要瞧瞧,看着任温期与那个谢臻结为道侣。

青诀愣了愣,到底应了声是,什么都没有再说便出去了。

付苍年在洞府中团团转。

木屋旁的小瀑布下,有一个莹白的光团包裹着一张卷轴,在浓郁的灵气环绕中飞速成长,甚至隐约能够瞧见它四周的水汽幻化出的模糊影像。

影子里有青山长河,有村镇人声,来往的人熙熙攘攘,好像从未死过,还鲜活的存留在这个世间。

那里面应该有个叫做苏析的少年,是一方富甲家中独子,任性娇纵的小少爷,一心追寻修途,背着他的木剑长成青年,中年,继承家业,作为一个平凡人老去。

应该还有一个和他一道长大,混迹街头的,同样普通的朋友,兴许会进入他的家中,帮他经商,管理家业,与他一道老去,死后成为一抔黄土,葬在青山里,山坳的湖泊下。

付苍年看着那些浮动的影子,看着飞速成长的卷轴。

这千年的光阴,让这副卷轴积蓄了足够的力量,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够展开,让其中的景象重临世间,其中的魂魄也会变成活生生的人。

可有人变不回去了。

他忽地静下来,恼怒也罢,愤恨也好。付苍年掐出一个生涩的决印。

那是苍生宗弟子自入门起,便人人习得的熔洗。

说来可笑,熔洗之术,也是任温期所创。

付苍年的修为到了法随心动的境界,心念一动灵力自随,除非顶尖的法诀,否则鲜少需要他掐诀。

但熔洗不可,熔洗无论是什么修为,效用都是相同的,也唯有掐诀方可用出。

付苍年半阖着眸子,看着指尖涌动的雾气,浅白色的雾气缓慢盘旋,环绕,即将要聚在一起形成一朵小小白莲的形状,可在聚集到最后一刻,轰然散开。

付苍年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心底情绪静了。

他笑起来,说不出是高兴,难过,亦或是释然。

“原来,我都有了心魔。”

也好。

成为苍岭青山里的一抔黄土。

*

任析掐诀,半晌后瞧着自己什么也没有的指尖,并不意外。

他轻轻呼出口气,收回手,耳尖一动便听见谢臻的动静。

谢臻脸上瞧着很是得意,春风拂面似的容光焕发。

他快步走到任析跟前,抬手便搂住了他的腰,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任析腾地红了脸:“光天化日,你干什么呢?”

谢臻眉梢轻扬,一副理所应当代样子:“亲自己的道侣啊。”

任析:“……”

他耳垂发红,那颗鲜红的朱砂痣被隐藏在这片殷红里,变成了同样的色泽。

任析嘴角翘了翘,觉得谢臻真是像个得到了喜欢玩具的孩子。

有种故意似的占有与宣扬。

但并不讨厌。

谢臻还嫌弃不够似的,凑到他眼前,一张俊俏的脸放大,问他:“你怎么不亲我?”

任析想了想,在谢臻的嘴角亲了下,但是谢臻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谢臻飞快的偏了脸,让任析正正亲到他的唇瓣上,不偏不倚。然后报复似的挑眉:“光天化日,你干什么呢?”

任析:“……”

任析一秒钟冷漠无情,抬手抵着谢臻的肩膀,让他撒手。谢臻竟然顺着他的意思真松开手,配合的任析都诧异了。

谢臻一本正经的道:“苍生宗给了回信,说是付宗主收下了玉笺,届时会如期参加我们的结契大典。”

道侣大典,又称结契大典。

修真界是不讲什么男男女女阴阳正道的,踏上仙途,能够顺遂的本就不多,能够在仙途上动心,有□□愿意结为道侣的更是少,多的是大道一人走到头。

不论是男女,还是两名男子,又或是两名女子,愿意结契成为道侣便结,没有旁人会去多管闲事。

不过这次有一点不同,这次结契的两名主角之一,乃是天下闻名的魔界魔尊,另一名也是闹的沸沸扬扬的人形植物妖修。

这组合怪异,不得不让人对此议论纷纷。

面上如何不提,私底下各种猜测纷起,尤其是魔界对此讨论的最为热烈。毕竟两名主角现今都是魔界中人。

好几次,任析与谢臻碰见凑头讨论的魔修。

“你们说,魔尊是真想跟这妖修结契吗?”

“我不是头次见与妖修结契的人类修士,但跟一株灵植结契的还是头一回见呢!”

“谁不是呢!”

“话说回来……”这位魔修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让人凑近,“该不会,这什么结契大典就是个幌子,是魔尊用来骗那小妖精的吧?化成人形的灵植,这若是吃了,没准儿魔修也能飞升。我们魔尊说不准是将这妖修骗回去吃的呢?”

其他魔修一副窥见了真相,恍然大悟的模样:“有道理啊!兴许这妖修有几分本事,怎么说都是千年来化作人形的灵植,头一遭现世这等宝贝,不能强来,要他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也并无可能啊!”

“对对对!我瞧过不少话本子上就写过这样的故事,心甘情愿献身才能功效倍增!”

任析:“……”

看的是哪门子的话本子啊!!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话本子套路了,怎么都不知道更新一下啊!

同样听了个清清楚楚的谢臻却在他耳边故意说:“他们说的不错,本尊确实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小妖精,你献身的时候到了。”

任析:“……”

任析反手一张禁声符贴谢臻嘴上。

谢臻连着三天没能说话,展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让他一副深仇大恨闭口不言的模样。

任析做灵植的时候善于隐藏,做人的时候也不爱张扬。他本不打算举办大典,与谢臻二人结契便是。奈何谢臻与他的性子可不同,不张扬的天下皆知,是不痛快的。

他尤其,特别,专门为付苍年制作了一张玉笺,保证付苍年轻易不能捏碎,必须将玉笺中的金光符看完。至于付苍年来不来,那无所谓。

任析夜晚坐在谢臻身边,瞧着谢臻刻那玉笺,耷拉着眉眼轻轻问:“干什么非要弄这个?他兴许不会来。”

谢臻抬头,那双桃花眼看的任析一愣。

谢臻慢慢凑过来在他的眉尾亲了下,低声说:“我要气死他,不然我不高兴。”

任析眨着眼睛,被谢臻亲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小声问:“为什么不高兴?”

谢臻不爱梁丘穆那东方域的域主殿,后来得知是任析曾经住的地方后,也常常去住,不再那般嫌弃,可他还是更喜欢带着任析来自己亲手开辟出来的洞府。

洞府顶端,夜明珠柔和的光辉落在任析的眼睫上,谢臻慢慢摩挲他的脸颊,桃花眼一瞬不眨的牢牢盯着任析:“不高兴他怪你,不高兴他对你发脾气,不高兴你对他道歉……不高兴他比我早认识了你上千年,却没有帮你,而是让你不开心。”

任析以为他误会了自己与付苍年的关系:“他只是朋友,他另有……”

“我知道。”谢臻说。

他垂下了眼睑,遮住了那双桃花眼中水波一样的光:“我知道。”他重复了一遍。

任析忽地理解了谢臻的意思。他不是在因为付苍年与自己的关系而不喜欢付苍年,他仅仅是因为付苍年做的那些事。

任析其实并不在意,付苍年有自己的原因,有自己的性格,梁丘穆也是,他们从根本上来说,是希望任析过的轻松一些,是希望任析好。

只是任析不愿意而已。

任析笑了下,轻声说:“没有关系,我不在意这些,他也并非是想要这样做,只是理念不合。”

谢臻忽然放下手中的刻刀,将任析用力按在玉石榻上,用力堵住任析的嘴,垂落的发丝下清晰的露出那双桃花眼底的神色。

漆黑的墨色里涌动着浓烈的复杂的情绪,恨不得能将任析层层包裹。他也确实这样做了,用自己的神识纠缠上任析,毫无阻隔,神魂共连,清晰明白的感到他思索所想种种,毫不隐瞒与避讳。

这种纠缠并非第一次,可每一次的纠缠都让任析面色发红,他望着谢臻的眼睛,神魂忽然止不住的震颤。

他知道谢臻真正的意思了。

谢臻一直以来传达出来的意思。

他会一直站在他这边,他会理解他帮助他乃至于改变自己。而不是像付苍年,又或是梁丘穆,虽然是为了他好,却只是固执的想要将任析推上他们希望的那条路上。

谢臻在心疼他。

任析有那么多人心疼,各种各样的原因,各样各类的表现,可是头一次,他因为有人心疼他,觉得有点高兴。

任析抱住谢臻,将头埋进他的怀里,问他:“你为何会喜欢我呢?因为我救了你吗?”

谢臻说:“因为是你。”

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如果换个人,如果不是任析,那救命恩人便只是救命恩人。

恩情与感情是不同的。

谢臻也问:“你呢?你是因为看我可怜,所以才答应我的吗?就像那时候,你看我可怜,所以决定来救救我。”

任析没有谢臻那样果断,他被谢臻压在阴影中,看着谢臻的脸,凤眸半眯着,漂亮的眉毛松弛,发红的唇瓣微张,像是陷入回忆中。

谢臻没有催促他,但不可避免的,他心弦因为任析的静默而渐渐收紧。

他摸着任析的唇角,希望任析不要说出太过分的话。那他说不定今晚会把他弄哭。

任析忽地笑了下,道:“你说你是个坏人。”

任析刚刚对上谢臻的时候因记忆被封,还有几分害怕,总是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顺毛。谢臻发现他的目的后,固执的用他是坏人这一点来警告威胁任析。任析觉得谢臻就是个小孩,那种嘴硬,非要诋毁自己的小孩。

这种小孩很可怜,但往往不招人疼爱,因为他们犟的要死,生怕别人可怜一下他们。

任析那时候想,谢臻这样的怎么会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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