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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8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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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得心软,不过世上让他心软的并非只有谢臻一个,而是万事万物,数不胜数,谢臻只是其中一个。

那是从什么时候起,谢臻跟万事万物不同,让他留下单独一份,只为谢臻一个人心软呢?

不太记得了,可任析清楚的知道,他想到当初在窥生镜中瞥见那个孩子摔倒后的脸,不再能保持如当初一般的,像是神祇俯瞰一般的怜悯。

而是一种涌动的心疼,一种想要回到过去,抱抱那个孩子,让他与世上苦痛绝缘,让他能够过,就像当初苏析在苍岭中那样,还未沾染魔气之前的生活。

无忧无虑,有父母疼爱,朋友相伴。

因为谢臻愿意威胁他,愿意为了他改变自己。

天生魔物是谢臻的命,任析固执的想要来改变这一点,可真正改变这一点的,是谢臻自己。

为了任析才做出的改变。

每一次他用“我会变坏”这种意味的话来威胁任析的时候,都是又一次在剖白:我愿意为了变好。

谢臻不懂自己话中潜藏的意思,任析也不懂,但他今天忽然懂得了这个意思,便觉得,谢臻会让他下意识觉得不同,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他捧着谢臻的脸,弯起眉眼笑着说:“你不是个坏人,所以我喜欢你。”

谢臻不懂任析藏在话里的意思。

不过他看懂了任析眼睛里溢满的喜欢,不是怜悯,不是心疼,而是单纯的喜欢。

他心脏喧嚣,恨不得能将眼前这个人揉进骨血里,才能让他一直这样与自己在一起。

洞口的灵植慢慢摇曳,攀爬,将洞口外点点的星光遮住,也遮住了洞府内的两道晃动人影。

……

结契大典的日期是梁丘穆定下的。

谢臻自从知道梁丘穆是什么身份,使唤梁丘穆使唤的非常痛快,一副自己也是梁丘穆长辈的模样。

梁丘穆:“……”

杜翁问:“你是不是惹了魔尊不悦?”

杜翁说的是任析。他以为是任析指使谢臻来使唤梁丘穆的,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让梁丘穆去处理。

梁丘穆:“……不是。”在摆谱呢。

早知道,他就该跟付苍年一起,把这混账轰走,不该让他待在魔尊身边。

谢臻每天好像很闲一样,实际上只是闲那么两刻钟,便灰溜溜的回到任析的殿中。

嗯,任析从前住的殿中,现在他多跟着谢臻去他那个破烂洞府住,不过按照谢臻的速度,那个破烂洞府很快就会变得金碧辉煌。

任析面前是一个热气腾腾的浴池,里面翻滚这药液,升腾的雾气中掺杂着浓郁的苦味。

任析背对着谢臻,听见动静便反手对着他招一招:“快点过来,进去泡着试试看。”

上次的办法失败了。

他琢磨许久,又重新想了个办法。

谢臻解开腰带,穿着一身亵衣入水,白色的轻薄布料顿时若隐若现。

他单手倚靠在水池边,一手去把玩任析垂下来的发尾:“恩人,咱们日后得定个称呼吧?叫姓名太生疏,叫恩人也不够亲昵,日后结为道侣,我是唤你夫人呢,还是唤你夫君呢?或者我也叫你哥哥?”

任析耳根子一红:“你不能叫我‘温期’吗?”

谢臻把玩着手中乌黑的发丝,发丝被他沾上了些水,变得湿漉漉的:“这是你过去的名字,我不认识任温期,我只认识任析。不叫这个。夫君,夫人,哥哥,就这三个,你选一个。”

任析耳根子更红,在三个称呼中间来回转,转半晌都难以企口:“就……叫哥哥吧。”

谢臻哼笑一声,叫道:“哥哥?”

任析顿时后悔了。

他觉得耳根子一麻,浑身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耳根子的红有向着脸上泛滥的意思。

谢臻若有所思:“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啊?那没关系,日后三个,咱们可以唤着用,哪日高兴用哪个,便用哪个,你说怎么样,夫人?”

任析真想给谢臻头摁水池里去!

他对着谢臻一甩手上的水,将自己的头发抓住来,转身就要走。但是谢臻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角,将他拉进水池中,抱在了怀里。

任析一身衣服泡水,湿透了。

这池子里的药水都是他废了功夫特制的,法衣也防不住。

任析沉了脸,谢臻见他真有些不高兴,讨扰:“我错了,好了好了,你高兴哪个就叫哪个好不好?”

任析不是在因为这个不高兴。

他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他不是个会轻易发脾气的人,尤其是对着亲近的人。

但他方才有些没来由的暴躁。

任析神情收整,变得无奈,转身要从水池中爬出去。

谢臻见他恢复,立刻重归原状,将人拉着不让走。

他脸色发白,既是被体内魔气折磨的,也是被涌入体内的药力导致的。任析看着他桃花眼笑盈盈的,唇色却白的像纸张,顿时心软下来:“算了,下次再胡乱折腾,你就一个人回你的洞府里去吧!”

谢臻才不怕他的威胁,将头无力的搭在任析肩头,带着笑意哼声:“嗯~知道啦。”

任析垂着眼睑,回想自己方才的情形,再次想到前几日自己未能用出的熔洗,心中确定一件事。

他走火入魔了。

早有征兆,早在他初入苍生宗,施展熔洗的时候,那一闪而逝的画面跟延迟用出的熔洗,就在征兆着这件事。

原本不至于到走火入魔的程度,只是执念罢了。没有这份执念,他很可能会被天道封住记忆更久,或者是动更多的手脚。

虽然他安排了窥生镜跟青萝绿裙在,但若是他自己忘记这件事,那么仅仅靠两件法宝是无法抵抗天道的。

可他现在执念太过,杀空山之时,空山那些话谢臻没有听进去,任析却因为担忧谢臻,一夕之间念头跨过了那道界限。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不怪乎此。

他最担忧的人并未走火入魔,他自己倒是落到了这个境界。

好在,他走火入魔远远比谢臻走火入魔好得多得多。他有许多法子控制自己,乃至于回旋,对他最大的影响不过是无法飞升。但他本就不能再次飞升,也不打算再次飞升。

飞升没什么好的。

世间有万物,还有谢臻。

水池中的药水色泽逐渐变得清澈,谢臻紧紧搂着任析,脑袋下垂,以免任析瞧见自己痛苦的神色。

他痛的麻木了。没有发现肩侧的人微微侧头看着他。

半晌后,任析轻轻吻了吻谢臻。

谢臻没发现。

*

任析与谢臻的道侣大典,不仅付苍年去了,七长老与藏柏月几人都去了。

他们是另外收到的请帖。

天晓得付苍年准备带着青诀直接动身时,青诀苦笑着带上了一堆人时,付苍年那个脸色有多难看。

七长老跟藏柏月他们是不知道的。

只有苍生宗掌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为自己师父跟徒弟发愁。

七长老是任析的师父,藏柏月是任析的朋友,可他师父也跟任析是一辈的,那岂不是算起来跟藏柏月成了同辈,七长老反倒要压自己师父一头?

七长老与藏柏月不知道掌门在愁什么,对那位老祖敬而远之。

他们许久没有见到任析了,这中间出了太多的变故,不仅老祖出关,空山死了,任析也去了魔界,现下甚至要与那位魔尊结为道侣,实在是让他们一头雾水。

而且瞧着这位老祖仿佛对此很不高兴似的。

也是,毕竟传闻这位老祖对魔修嫉恶如仇,比之掌门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会不仅要去参加魔修的大典,这两名魔修还都出自苍生宗,七长老与藏柏月都怕这位老祖到时候一个控制不住,怒从中起,直接清理师门。

好在他们多虑了。

一行人抵达东方域,瞧见任析他们的时候,付苍年竟然直直冲着任析走去。

藏柏月担忧,紧张的叫自己师父:“师父,师祖这是要做什么?”

掌门含混道:“不必忧虑,师父与任、任析是熟识。”

藏柏月呆了下,瞧着任析弯着眼睛对付苍年笑,顿时察觉出什么来,吃惊的看了一会后,放下担忧。

付苍年原本是想用丢的,可今日是任析的结契大典,他到底是没有这样做,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他,低声道:“贺礼。”说完,他用冷淡的眼神看了谢臻一眼,对他大概是不满意极了。

谢臻不在意,只要付苍年不给任析甩脸子,他不需要付苍年的好脸色。

甚至,他还对着付苍年挑衅似的扬眉。

付苍年额角的青筋鼓动,忽地听见任析说:“多谢呀。”

那些冒出来的脾气,便再度被压下去了。

梁丘穆是在场除开任析外,与付苍年最熟识的,理应由他陪着付苍年。

一群魔修赶着上来为魔尊送礼,付苍年瞧着他们对谢臻恭维的模样,而原本真正的魔尊却只在一旁,如今整个魔界再无人识得他,付苍年仍旧觉得意难平。

梁丘穆看出他在想什么,亲手斟酒,递给付苍年:“他不在意的外物,你何必如此耿耿于怀。”

付苍年淡淡道:“我讨人嫌,喜好多管闲事吧。”

梁丘穆笑了,垂首继续斟酒,为自己倒满一杯:“有什么不好的?没人知道,就没有人会去打扰他。”

付苍年知道,之前是他固执,现在想明白,也觉得大可不必。

他伸手学着梁丘穆的模样,自己为自己斟酒,仰头畅饮,余光里看着两名穿红衣的影子靠在一起,低头说话。想着,原来现在任温期也有能够真正可以倚靠的人了。

确实不错。

任温期不能飞升,梁丘穆这个魔修也不能,谢臻天生魔物,天道不直接劈死他都是好的,自不可能让他飞升。如今他自己也是了,心有执念走火入魔,无法得道飞升。

竟也觉得释然。

付苍年的神情缓慢的融化,如同一块多年的坚固寒冰有了松动。

这场结契大典在魔界举行,事后在修真界也传的沸沸扬扬。

不少人对此津津乐道,尤其是知晓苍生宗掌门与老祖均前往魔界,参与了结契大典,更是议论纷纷。

至于议论什么,倒是没有统一。

有人气愤苍生宗与魔界交好,是屈服于魔修,也有人好奇是否是因当今魔尊出自苍生宗的缘故。

空山之死并非秘闻,修真界早便传遍了。苍生宗不仅没有保的意思,反倒是将空山门下弟子废除修为,逐出苍生宗,任他们在修真界以凡人之躯流浪,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人难受。

这等作为,等于变相在承认当初谢臻所言,为他正公道,也是清理苍生宗门户。

如此算来,谢臻这个魔修也并非自愿修魔,而今成为魔尊,兴许念在苍生宗铲除了空山一门的份上,乐意与苍生宗交好。

这些纷纷扰扰与苍生宗没有干系。

苍生宗在做一个大动作。

桐月州的苏家族地上空,密集的人影如阴云般,笼罩在上空。

最前方的男子负手而立,垂着眸子冷漠的望着下方,一身修为内敛,像是一个凡人一般,难以让人察觉到丝毫灵力的外泄。

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心惊。

大片的苍生宗弟子落在外围,以包圆之势阻拦任何苏家族子外逃的可能。

苍生宗从来并非好欺凌之辈。

苏家既然敢动手脚,囚禁苍生宗大弟子柳勉,还与宗门叛徒空山勾结谋取食灵水,败坏苍生宗声明,种种件件,足够让苍生宗出手。

付苍年并不会出手,他只是立在半空,以防万一。

柳勉在宗门内修养,身体尚未完全复原,此次带领众弟子的乃是藏柏月。

几年的时间,藏柏月已经风骨卓佳。在外人跟前丝毫看不出他是从前那个十几岁天真的,对同村兄长无比依赖,会跟师父撒娇的小少年。

苏家族地骚动,大长老与二长老去抓苏家主,其余长老对付苏家长老,藏柏月带领弟子们围堵苏家的青年一辈。

他剑光凌凌,一张脸冷肃,眼眸沉静,精妙的剑招在他手中行云流水,光影如炸开的碎银或冰雪,而他是冰雪中那支欺霜傲雪的寒梅,迎风而立。

今日之后,修真界的四大世家会少去一个,世上再无一个修真世家姓苏。

藏柏月垂眸,冷漠一剑斩向苏家的一名元婴,飞溅的鲜血有一滴意外的落在了他的眉尾,小小的一点缀在霜白的肌肤上。

他毫不在意,甩落剑尖上的血液,迎上另一名修为高于他的元婴。

全然未能在意,他的后方有一名弟子视线灼热的望着他,黑眸里涌动出浓烈的渴望,像是燎原的野火,愈烧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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